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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表是羅邱淇給他的,當時說是抵他半年的工資。
阮氏竹知道自己命爛,別說八個億、八百萬,從出生到現在,花個八塊錢都得給自己做很久的心理建設,包住碎零錢的布還是從他媽媽一條不要了的舊裙子上裁下來的,連個像樣的錢包也沒有。
貧窮、瘦小、低賤的人除了生存以外什麼都不該奢求,而羅邱淇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俯視他,和俯視一隻螞蟻一樣不摻情感。
雖然阮氏竹也不得不承認,是羅邱淇改變了他的一生。
也許成年的那一天的確是人生中的重大分水嶺,十八歲*的前一天,阮氏竹還在福利院和其他孩子一樣吃齁鹹的飯菜,一起睡大通鋪,被蚊子咬得渾身是都是鼓包。醒來後的早晨也正常,生日當天的孩子無一例外都會得到一碗清水掛麵,他安安靜靜地吃完了,潛伏的變卦終於按捺不住。
先是被院長叫過去,那個體態臃腫年近五十的男人抓住他的手,笑眯眯地盯著他上下打量,一會兒說他長大了,個子抽得很高,然後又上下其手地摸他的臉和屁股,說他仍舊像小時候剛來那會兒稚嫩,身體摸起來很軟。
阮氏竹覺得不自在,渾身起雞皮疙瘩,院長粘稠怪異的腔調像是他摸過的氣味難聞的野生松脂,還好下一秒院長夫人用腳踢開門,抱著一盆冷水進來了。
「豬蹄子移開。」院長夫人哐地放下塑料盆,水濺出來澆在了阮氏竹的鞋面上,布鞋濕了個透徹,灰濛濛的土磚也是濕的。
雨季,按照常識來算,將從五月持續到十月。
阮氏竹不喜歡雨季。
院長被轟走了,換成院長夫人坐在那張發亮的藤椅上。
「今天生日是吧?」她慢悠悠地問阮氏竹,「多大了你?」
「十八。」阮氏竹細聲細氣地說。
「哦,十八了,一晃你來咱們福利院都有十年了,日子過得真是快。」
她話裡有話,阮氏竹不聾也不傻,聽得出來,但是沒吭聲,想等她直接挑明。
院長夫人是個急性子的人,聲音洪亮尖銳,做事爽快,但不分黑白,如果院裡誰和誰打起來鬧起來了,她按作同罪處罰,誰有不服,大可以自己出去謀生。
畢竟領養不存在於這家福利院裡。
「面也吃過了?」她問阮氏竹,不等阮氏竹回答,又說,「既然吃完了,那就收拾收拾東西吧,鋪蓋都給我留著,別給我學上個月那誰來著,鋪蓋還偷偷給我卷跑了,我這兒好吃好喝養你十年,不虧你什麼,後面不知道還有多少個要我養,你差不多去摘個青木瓜,米缸里抓一把米,好走。」
於是阮氏竹一手握著一把米,臂腕里夾著個四斤重的青木瓜,自此離開了福利院。
對於離開福利院這件事,阮氏竹早有預料到,因此不算什麼出預料的意外,而且他早給自己留了後路。
他和那些選擇走街串巷賣糖和去布店飯店打工的孩子不一樣,十四歲時目光就瞅准了距離福利院不遠的一家破舊馬場,後來勤勤懇懇給馬場老闆打了四年工,從涮馬房開始一步步干,終於,老闆在前些天答應他給他分個宿舍,同意他住在馬場裡繼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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