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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北海镇方面迅的做了各种安排,可不管是安平港还是那霸港,离江宁都隔着上千里;无论是人员还是舰队,最快也要两三才能部署到位。而就在这几里,定亲王绵恩也没闲着。
话说在另一时空的历史上,努尔哈赤的儿子,礼亲王代善的六世孙昭梿曾写过一本书,叫《啸亭杂录》,记载了大量清朝典故、满族习俗和宗室官员的遗闻轶事。在书中的第五卷里,他曾专门记述了绵恩,说此人长的帅,身高臂长,善骑射,而且进退有度,有礼有节。
然而他在后面话锋一转,又说绵恩属于驴粪球表面光,外美而内昏,对政务上的事完全不熟悉,手下禀报事务的时候不能剖析是非曲直,只会当个点头虫。
作为和绵恩同时代的人,昭梿的这两段话说的简直就不是同一个人,非常拧巴。
要知道绵恩是乾隆最疼爱的孙子,自幼聪敏恭谨,否则也不会让他统领禁军,出任宗人府宗正,乃至掌管武英殿御书处。在诸多绵字辈皇孙中,他还是第一个晋封亲王的。
曾经有朝鲜使臣在朝觐回国后向英祖大王禀报,认为下一代皇帝继承人必将在永琰和绵恩之间产生,而且绵恩的可能性更大。
敢问这样的人会是个不通政务的?
说穿了,绵恩其实是在装傻自保。别看嘉庆被称为“仁宗”,可在皇权斗争这种事上,谁要是仁谁就是二百五。
在本时空,面对北海镇四面包围,步步紧逼,清廷大厦将倾的局面,身为宗室中的实权派,绵恩再想藏拙已不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嘉庆才会以收拾袁枚为借口,派这位大侄子南下办差,借机调整京营中的人事安排。
相比永璇那个瘸腿王爷,手握兵权的绵恩威胁更大。嘉庆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他唯一占优的就是个名分。然而名分这种东西在不影响社稷存亡的时候毫无问题,可一旦到了国破家亡之际,拳头大才是道理。
谁敢保证朝廷西狩后,大侄子会不会被人来个袍加身?
总之绵恩这次要是差事没办好,被北海镇收拾个灰头土脸,回去后在宗室中自然就没了威信。即便他侥幸能把差事办妥,朝中的汉臣也会对他有意见。
其实绵恩已经猜到了嘉庆的用意,京城那边每隔三都会有人南下向他传递密报。他带着人刚过了涿州,嘉庆就去了趟圆明园,分别召见了护军营、前锋营、骁骑营、内外火器营、圆明园护军营、以及健锐营的内外营翼长。他当时就明白自己这是被算计了。
可没辙啊,这属于阳谋。换成他是皇帝,也得这么干。
于是他在南下这一路上左思右想,最后决定只拿袁枚开刀,放过赵翼。究其缘由,还是袁枚在士林中的名声毁誉参半,很多理学派的汉人官员早就想收拾他了。而不动身在扬州的赵翼,主要是考虑到对方为官多年,而且曾在军机处任职,在官场上的故交太多,动他在汉臣中的影响太坏。
所以说啊,在满清严格的皇室教育下出来的皇子皇孙,除了性格问题,在政治斗争上就没有废柴;耍心眼搞手腕,一个比一个鸡贼。
想想吧,一个孩子从六岁起,每从凌晨三点就开始上课,要学到下午一点,然后还要练习骑射到晚上七点。而且每读书期间除了早饭午饭,只能休息一两次,每次不过十五分钟。这样的生活要持续十年!
赵翼就曾在自己的记里有过感慨。他说像我们这种专门靠读书谋衣食的穷措大,都无法做到三点起床,而在尚书房读书的皇子皇孙们竟然如此!这帮孩子每除了要学习四书五经,要学作诗,要跟满洲师傅学满语、学骑射,一直要到黑才能休息。这样教育出来的人,学问如何不深?武艺怎能不娴熟?很多皇子皇孙都精于诗文书画,而且对历朝历代的成败教训都是门儿清。
作为当年北海军炮击大沽口炮台的亲历者,绵恩深知北海镇的手段,往往都是出其不意,行动迅,使得朝廷经常是一步慢,步步慢。于是他在见过江宁将军庆霖后的第二,便开始频繁密会江南各清军将领,紧锣密鼓的做着准备。
1794年11月18日上午,绵恩从燕子矶登船过江,在瓜州渡的一条船上,与轻装简从赶来拜见的京口副都统成策秘晤。
之前说过,京口的驻防八旗都是从江宁八旗分出来的蒙古人,他们相对沾染的恶习较少,本分老实,战斗力也更强。
在向成策出示了嘉庆的手谕后,绵恩授意对方在三之内,从麾下甲兵中拣选六百精锐,做好随时过江的准备;只要接到他的手令,便立刻前往小仓山,查抄随园。
当下午,回到江宁城的绵恩在毗卢寺秘密会见了便装入城的江南提督、通州镇总兵、苏淞镇总兵和松太兵备道,在一番训话后,他以钦差大臣的名义下令长江下游各绿营、水营和炮台进入备战状态,此举让在场四人都是心惊肉跳。
11月19日到21日,绵恩不再隐藏身份,而是亮出钦差仪仗,在两江总督福宁、江南提督王柄和江苏巡抚奇丰额的陪同下乘坐快船,用时三,巡视了江阴、吴淞口炮台,检查各水营战备情况。
在江阴时,绵恩先去了山炮台,用半时间抽查营头兵额、炮弹火药是否充足,随后又命炮台官兵当场演练火炮打放。
一时间,长江南岸炮声隆隆,硝烟弥漫,被水营清空的那段江面上,实心铁弹炸出的水柱一道又一道。清军的山呼万岁之声在炮台和江面上此起彼伏,好不威武壮观。
问题是鸣枪放炮这种事糊弄别人可以,到了绵恩这儿可没戏。他从乾隆三十四年就掌管火器营,太清楚这里面的门道儿了。乾隆时代的火器营还不是后世的废柴,历次战争都会被征调派往前线。虽说打不过北海军,可收拾准噶尔、霍集占、大小莎罗奔、缅甸、以及廓尔喀还是毫无问题的。
看完炮台守军的演练,绵恩的脸色瞬间就耷拉了下来,气的想砍人。准头太差不说,射还慢,就这还想跟北海军的快船快炮抗衡?姥姥!
没办法,时间太紧了,就算换将也来不及了。好在江阴炮台的火炮数量足够多,但愿能蚁多咬死象吧。
无奈之下,他又检查了田港和靖江夹港内停放的上百条沙船。
这些被用于封江的沙船都是长度在十丈左右的三千石大船,有五桅的,也有七桅的。因其方头方尾,在江南也被称为“方艄”。因为舱内已经放满了青麻条石,吃水线被压的很低,所以这些船都没法靠岸停放,只能系泊在深水区,由兵丁日夜看守。
绵恩当着江南提督王柄的面,告诫看守沙船的官兵,如果北海军的船进入长江口,只要看见烽火报警,不用再行禀报,立即凿船封江。谁要敢消极懈怠,让北海军的船通过江阴,直接以通敌罪就斩。
巴掌打过,甜枣也得给。于是他当着在场官兵,以钦差大臣的身份,命江苏巡抚奇丰额从江苏藩库调拨白银十万两,下犒赏。此举让在场的绿营将领们欢欣鼓舞,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纷纷拍胸脯做保证。
11月21日,绵恩一行抵达吴淞口炮台。观看完炮台官兵试射演练后,憋着一肚子气的他又马不停蹄的前往狼山港和福山港,视察了水营战船。同样是一番训诫,又从藩库拨银犒赏。
绵恩觉得自己能做的都做了,也只能这样了,尽人事,听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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