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轵邑城上垣宫,御书房内,玱玹坐在龙纹雕花紫檀椅上,手里把玩着两个小小精致的瓷瓶,在场的人,谁都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是喜是怒。
“陛下,已经传召过两次,轩辕德岩与禹阳都拒不进宫,近半年来也称病不来早朝,长此以往,恐怕局势会生变端,陛下要早做应对之策才好。”赤水苍亘满心忧虑地禀道。
赤水丰隆战死后,他便成为了赤水氏新一任的族长,统管原辰荣境域内的军事与经济。因为堂兄赤水丰隆的原因,他与玱玹的关系走得格外亲近,是玱玹身边最为年轻得力的近臣之一。
当初,老轩辕王在德岩与禹阳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宣布退位给玱玹。为了给根基不稳的玱玹稳住局势,他在远离王城的西炎境内,划出两片肥沃广袤之地,赐给德岩与禹阳作为封地,以示安抚,并让他们尽快离开王城迁往封地。暂时解除了二王对新政权的压逼与威胁。
然而任何事有利就会有弊,随着老轩辕王日暮西山的逐渐衰弱,德岩与禹阳也逐渐失去了内心本能的忌惮,依靠其封地远离中心政权的优势,日益独大,渐渐有脱离反叛之势。
而玱玹经过几百年与各大氏族联姻,将氏族利益与王权紧紧梱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使其成为支撑起西炎中心政权最磐石可靠的力量。
然而,让各大氏族始料不及的是,玱玹的后宫虽然经过百年皇恩润泽,竟无一人诞下子嗣,这加剧了后宫不停充盈的度,可即便如此,依然没有谁能为玱玹生下一儿半女。这让原本兀定的各大氏家产生了恐慌,他们倾力所向,想要支持的并非玱玹一人,还有自身家族在皇权中的血脉传承。
渐渐地,经过德岩与禹阳别有用心推波助澜的散播,轩辕王玱玹患有隐疾,不能诞有子嗣的流言如火如荼地在大荒内流传起来,那些原本坚定拥戴玱玹的世家大族,渐渐动摇起来。
“陛下,当务之急,有两件要紧的事需去解决。”小炎灷坐在玱玹左侧的圈椅上,他如今已有一千五百多岁,白如雪,老态龙钟。
玱玹已准他不用上朝,在家颐养天年,但越演越烈的流言,让他坐立不安。经历过亡国的流离动荡与亲人离散后,没有谁,比小炎灷更深切地明白,今天一日安宁,须是多少人的尸骸如山、流离失所换来的。他不想在有生之年,再看到这个国家陷入到动荡破碎的局面之中。
“陛下,德岩与禹阳已是尾大难留,此事待蓐收与应龙大将军回来,从长计议,务必找到万全之策,将其连根铲除。”
说着,小炎灷咳喘起来。
“快给老王爷赐茶!”玱玹脸上露出关切之色,侍从连忙奉上茶水,小炎灷颤颤巍巍地接过喝了一口。
“还有就是皇室血脉,”小炎灷咳了咳,语重心长道:“此事本不该老臣来置喙,可后宫两百年无有子嗣,这是很严重的事情,已不关乎陛下一人,还有那些支持陛下,与陛下一路走来,休戚共存的氏家大族。”
玱玹面色凝重,道:“老王爷所言极是。”
“至于是什么原因,该如何处理,这是陛下该去操心的事,老臣想说的是。”小炎灷看了看赤水苍亘,又道:“如果后宫实在无所出,便只一条路可走。”
“与其让流言动摇人心,不如索性公开在轩辕氏中择一个孩子,过继到王后馨悦的膝下,立为世子。”
立在旁边的禺强闻言,眼神有些复杂的看了看玱玹。
玱玹脸上露出一抺疲倦与愠色,他打断了小炎灷的话,淡淡地说道:“此事今日就不用再议了,朕心中有数。”
“老王爷也累了,苍亘,好生将老王爷护送回去。你们都退下吧。”玱玹明显不想再谈论下去,侧头对近侍道:“前些日子波斯商队进贡的血茸角,赐一对给老王爷。”
“陛下,此事关系重大,不可久置不理啊!”
小炎灷还想说下去,却见玱玹已面露不悦,心中着急却又无计可施,只得叹了一口气,让赤水苍亘扶着告退出去。
玱玹看着依然站在一侧未动的禺疆,挑眉道:“你为何也不退下?”
禺强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臣想说,今日是小炎灷大人来,明日来议此事的又不知是谁,待到无人来议时,局面恐怕...”禺强看了玱玹一眼...
玱玹看着空空荡荡的书房,内心突然涌起一种无言的孤寂,除了眼前这个曾想方设法都要刺杀他的人,他,似乎已没有了多少可以吐露真心的人了。
这一生,他前半截在夹缝中辗转求生如履薄冰,没有朋友,也无人可信。后来因为璟,有了唯一的知己_赤水丰隆。他们在一起喝酒,惺惺相惜,无所不谈,从不掩饰各自的野心,也从不吝啬彼此坚定的信任与支持。
可赤水丰隆的生命,如流星划过,让他的世界重新归于枯乏沉寂。他不是一个愿意走进别人内心的人,也不是一个可以让人轻易走近的人。成为轩辕王以后,他似乎连玱玹也不是了,他只是一个主宰一切的王,而他的身边,也就只剩下臣子。
这是一种拥有一切后,却被人们离弃的孤独。
也许,只有这个曾经敢杀他的人,还可以偶尔地,把他当成玱玹。
“有些事,适可而止。”禺疆知道玱玹可能会翻脸,但不一定会杀他。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玱玹的脸色阴沉下来。
“避子丹,不可再用!”禺强迎着玱玹的愠怒,脸上是一副欢迎他来杀自己的神情。
“陛下做的事情,臣从来不敢说什么,但如今,如小炎灷大人所说,已不是陛下一个人的事情了。陛下如果还要依然故我,可想好了要怎么应对将来的后果?”
“你给朕滚出去!”玱玹暴怒,拿起桌上的砚台就向禺强扔了过去,喝斥道:“滚出去!”旁的时,很难看到他这种盛怒的样子。
“已经两百年了,够了!”禺强道:“这个国家不是陛下一个人的,陛下难道不想想丰隆,不想想太上王,不想想那些一生都在信任陛下,为陛下牺牲的人?”
禺强郑重地走到堂前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臣知道,陛下很想杀臣,但臣还是要说:陛下,不要再继续空无地等待,回到现实中吧!”
“你,真的是找死!”玱玹瞪着堂下那个人一本正经的嘴脸,恨得牙痒痒,只差没让人将他拖出去乱棍打死。
为了保住他的小命,玱玹决定眼不见为净,遂拂?,臭着一张脸,怒气冲冲头也不回地向御书房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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