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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长公主献上的这一对美人,不到三个月就已经失了宠,三个月后,刘彻索性吩咐陈娇,“让太医给熬一贴去子汤,让她们去长乐宫中去洗衣服吧。”
文景两代虽然厉行节俭,但宫中毕竟还有应有的体面,服侍的人虽不说成千上万,但数百一千多人,那是有的。让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去做做漂妇,陈娇都有点舍不得。
就和刘彻开玩笑,“难道大姐的眼光就那样差?这么不入你的眼呀?说起来,都三个月了,还没有进椒房殿来,给我看一看呢。”
刘彻不着意,“还不就是两只眼睛一张嘴?除了一点内媚工夫,也不见得有什么过人之处。”
的确,一男一女呆在一起,要是只能做些床笫之事,那也实在太无趣了一点。床笫工夫虽然重要,但刘彻还年轻,他有一腔热情,还很喜欢倾诉,很喜欢和陈娇聊天。
有很多事,他渐渐相信,只有陈娇知道,才最让人放心,也只有陈娇才能理解他的难处,安慰他的艰辛。在外,他是无所不能的天子,对任何一个侍中、谋臣,都要维护他威严而无所不知的形象,永远不能被他的臣所摸透,在内,他是无可挑剔的孝子,虽然也有荒唐之处,可却永远都不会令他的祖母、母亲失望伤心。
唯有在椒房殿里,他可以是牢骚满腹的刘彻,他的心事在陈娇这里,是最安全的——就算太皇太后屡次过问,陈娇却连宣室殿里的一点小事都不大肯和最亲密的外祖母说,就是祖母怒冲冠的那一次,她实在没有办法,也是搪塞多过了妥协。事到如今,她当然也不肯把他的私话四处乱传。
就越来越喜欢和陈娇呆在一起,越来越觉得这个沉静的妻子实在可爱,虽然让他怕,却也让他很离不开。
“步子还是迈得大了点。”刘彻一边顺着陈娇的长,一边轻轻地给她打着扇子,扇着她半干的长,视线所及之处,宫人们全都退了出去,只有楚服在门口守望。就算他贵为天子,想要和陈娇说私话,此时此刻,也只好亲自给她打扇子。“最近连几个姐夫都开始抱怨,大姐和我装聋作哑,推说大姐夫病势沉重,就是不愿意动身。我要派御医过去,她又支支吾吾的……”
陈娇自己的亲哥哥隆虑侯就很不愿意之国,几个亲戚里唯独挑出大姐来说,是刘彻最近看平阳长公主特别不顺眼是真。
陈娇不肯跟着刘彻去添长公主的坏话,反而略带忧虑,“听你回来说起,这个新政三策,几乎没有人说一声好。就这样强行推下去,底下人会不会乱起来?”
刘彻闷哼一声,显然被陈娇戳中了隐忧,静默了一会,才沉声道,“这还不至于,七国之乱后,现在的侯国都小得多了,大一点的几个,那都是兄弟们的地盘。还不至于和我作对的。”
先帝的几个儿子虽然各有毛病,但彼此间感情似乎也的确还不错。好似先梁王刘武,七国之乱的时候就很仗义,死顶了吴王,大大地缓和了长安的局势。
陈娇嗯了一声,若有所思,“你毕竟是天子嘛,认真要办什么事,底下人还是顶不住的。不过,祖母那里最近真是多了不少诉苦的女眷,我看局面再展下去,连男丁们都要过去诉苦了。”
“只会和我作对!”刘彻不禁恶狠狠地作。“这些列侯是都忘了绛侯的事?管他功劳熏天,让他之国,他就得去!现在不肯去,来日一个个调任国相,他们还不是一样要去!”
所以说,天子认真要办什么事,底下人是真的顶不住。尤其丞相御史和他又还是一条心的时候,这条路走不通,他可以走另一条路,分而治之、曲线救国,要整你,一眨眼就是一个办法。
不过这调任国相的办法,也实在是有几分捉狭了。
陈娇真是难得地被刘彻取悦了,轻笑了半天,才提醒刘彻,“祖母肯见这些人,多少也是个姿态……”
否则,老人家一句病了,难道这些列侯还敢闯宫不成?不过太皇太后的意思的确也还很模糊,虽然见是都见了,听是都听了,但也迟迟没有出面说话的意思。
陈娇就是再聪明,也难免有看不到的地方。
刘彻心中倒是一甜,他吊陈娇胃口,“想知道祖母真正的姿态是什么?”
陈娇白他一眼,“你爱说不说。”
过了一会,又忍不住央求刘彻,“说吧,阿彻,就只会逗我。”
难得软语相求,又露出几分不甘心来,刘彻自然被她逗乐,就连声音都反常没有讥笑她,她能隐约感到声音的期待,她和她一道,等着刘彻亲身解说,给她一个答案。
当年虽然她亲身参与,倾情演绎,但两个主角的心思,她依然没有读得全懂,尤其是刘彻本人,那时候和她已经离心,又哪里会和现在一样,和她有来有往的耍花腔不说,还要粘着她说心里的烦难。
刘彻也很高兴:陈娇虽然柔顺得不得了,但唯一的遗憾就是太聪明了一点,很少有这样要求着他解惑的时候。
精明若他,自然是要挟着陈娇,又做了些香艳的事儿,实践了一些陈娇不肯轻易答应的花式,乱了陈娇散着花香味的半干湿,搅得丝缠了两人一身,从刘彻胸前拖过,又绕到了颈边,这才喘着气,心满意足地望着他身下的陈娇,怜惜地为犹自闭目颤抖的陈娇,顺开了一缕调皮的。
“列侯、外戚、诸侯国,这是汉室江山上天然的三座大山,只要任何一座还在,富尽管富,可朝廷手中永远凝聚不出一支精锐的军队,在匈奴人手中护住我们自己的江山。”他淡淡地道,“金银、女人与绸缎,已经再无法敷衍那群无法无天的策马之徒了,永远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他们的马儿会在渭水边吃草。”
“从祖父时候开始,贾谊也好,窦婴也罢,其实都看到了问题的实质,祖母历经五朝,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她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聋作哑的。接见列侯,不过是给他们一个抱怨的地方,连抱怨都不许抱怨,那是真的要出事的……”
刘彻推心置腹的低语响到了陈娇耳际,才令到她终于明白,原来这元年新政,祖孙间居然早有一定默契,太皇太后抱怨归抱怨,但还是乐见刘彻出手改革,一破文景以来四夷未宾,制度多阙(注)的闷局……
她忽然有些不寒而栗,好像现在才明白过来:刘彻是天子,也是太皇太后的孙子。外祖母不是吕氏,不可能随意废立天子,在将来那漫长的数年之内,其实自己的斡旋也不过可有可无。就是少了陈娇,少了大长公主,刘彻的日子顶多再难过一点,那又如何?太皇太后难道真的会废了他不成?他们毕竟可也是祖孙!
曾以为这是个天大的人情,曾以为走到那一步的时候,祖孙之间已经几乎恩断义绝,其实这样看来,明年将会生的那场冲突,与其说是两边撕破了脸,倒不如说是老祖母出面,为小孙子收拾烂摊子之余,顺便不轻不重,打的几下屁股……
要不是刘彻在场,陈娇简直要跳起来跺脚,饶是如此,她也不禁在心底狠狠责备那声音,“一样的脑子,你的眼珠子长到哪里去了?连形势都看不清楚,难怪你——”
后半句吞了没说,却也已经激起一阵头痛,那声音似乎很是愤怒,非但冷哼连声,还在她脑中掀起波涛阵阵,令到陈娇也忍耐不住,禁不住就呻吟起来,倒是吓得刘彻一叠声问,“怎么,是刚才压疼了你?”
一边说,陈娇一边就感觉到他的手珍重抚上来,抚过她的肩,她的,最后又落到了她的眉心,去试探她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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