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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特典 通往天堂的路一（第1页）

我并不常在清明节回老家，究其原因无非就两点：一个是没时间，一个是回家的行程并不方便。

其实说到底，也没有什么非常强烈的理由驱使着我回去。通常情况下，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和父母一起回老家住上几天。而在我二十多岁的这个档口，这样的机会自然是比原先更加稀少。

老家在中原地区的一个小山村里面，距离我成长的那个房子有大约四五个小时的车程。

对于小时候回老家这件事的记忆其实已经丢失了不少，毕竟在我前十八年的人生里，平均下来每年呆在老家的时间不过两天——更不用说我已经离家的这些年了。

那个时候回老家更像是一种独属于我们一家人过年的仪式。父亲会和司机打点好行程，我们会在天不亮的时候出，沿着国道，从一个城市开到另一个城市。然后开上山间的土路，在村口没路的地方停下，爬上一个大约一百米左右的坡地，来到那个土黄色的老房子门前。

一般这个时候是刚过正午不久，农村的饭会比较晚，所以走到门前的时候会听到饭菜在土灶里滋滋作响，淡白的雾气在或晴或阴的背景板上泼洒。后来我才慢慢知道，奶奶准备这么长时间并不是因为农村饭晚，而是因为一年下来可能也就只有这么一顿是父亲和我在家里吃饭，所以只要我们还没到家，这顿饭就都还在筹备当中。

当然，也不是每一次都会这么顺利的，我还在上小学的时候，那段土路成为了所有载我们回家的司机都绕不开的一道坎儿。就好像roge1ike游戏所设定的那样，每一年我们都会用不同的几辆车，不一样的司机来面对不同的路况。

不同的司机开到老家门口的度有快有慢，所以我晕车的程度也有所不同，但是在那段土路上睡着几乎是我每年都会采取的应对方式。

这样重要的日子还要司机送我们回家，这其实是一件相当不好意思的事情，毕竟从仪式感的角度来说，和我们没有亲缘关系的司机先生仅仅只是在完成他的工作而已。

但奶奶他们还是会拿他当家人来招待，所以每一个和我们回过老家的司机，在情感上都已经有所变化了。虽然他们中的大部分这几年我都没再见过，但是他们的名字我还是能叫的上来。

从乡上到村里的那一段路是整个行程里最考验司机功力的部分，这和我小时候玩过的那些赛车网路游戏差别很大。毕竟也不会有哪个游戏制作人真的会让你在赛车游戏里面用那样的座驾去跑那样烂的山路，更不会直接给出“大雪封山就无法通行”这样的设定来限制你的游戏时长。

面板属性再好的车面对覆盖着白雪的土坡弯道也无能为力吧？

于是回家这件事就从简单的仪式感升格成了真正意义上的“限时活动”，能赶在大雪封山之前回到那个老房子里过年，这就是每个周目所能达成的最佳结局，在限定时间内达成之后就会获得“老家的午餐”这样限定的纪念奖励。

然后我们还能从奶奶那里拿到平时在城市里绝对不会见到的稀有食材，【奶奶制作的腌菜】。奶奶自己在菜园里种出来，自己手工腌制的咸菜。

对，其实就只是腌菜而已，再怎么说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父亲说他小时候上学，每周回家都会带上一些，用来送学校能买到的白饭团，至少比没得吃强的多。

在我小时候自然是不会有这样的需求的，但是那些后来能吃到的高档的多的饭菜普遍都为了健康牺牲掉了味道，这也就让【奶奶制作的腌菜】这种道具变得相当值得期待。

印象最深的那一次回家，是小学三年级的寒假，那一年时间卡的很紧，车开到土坡之前便下起了雪——于是那一年我没有直接用睡眠来跳过剧情，而是在车上看着父亲他们用稻草垫着车轮，把那辆车推了上去。

因此到家的时间变得比平常晚了一两个小时，“通关难度”的上升当然也影响到了“任务奖励”——那天下午，堂屋的大桌子上几乎摆满了菜，还有为了加热那些菜而放上的小暖炉。

即便是已经经历过许多游戏的现在，我仍然对那样的奖励念念不忘，虽然我自认为并没有在这样的事情中出多少力，但这一餐也和后来与不同人们聚的重要时刻一样深深印刻在我的脑海中。

那一次从老房子返回乡镇的土路是我和父母用脚走过去的，覆盖在路面上的积雪并没有如约融化，所以我们只能和修建这条关卡的人们一样去一步一步感受它。

那是我第一次那样认真地去观察那条路，总长度大约有八千米，年幼的我在这一路上给所有能看到的地标都取了一个自己能记住的名字，然后好像打游戏背板一样按照顺序把它们记了下来。这样我以后从老家返回的时候，就能知道车到了哪里，而我需要在哪里开始睡觉，跳过略无聊的剧情，回到我往常的生活中。

随后的两三年里，这样的“活动任务”对我来说都没有很大的变化，只是需要我睡觉的时间变短了一些，因为老家开始修路了，据说水泥路要一直修到老房子门口为止，而这件事是我爷爷主要在组织。

他说这是为了让孙儿回来的路更轻松一点。

我并不清楚这其中是否有蕴含着让我们多回去几趟这样的意味在里面，但是在那条路修好之前，一切似乎都没什么大变化。

只是每一年回去，需要我睡觉的路都会变短一些，我们回去老房子的时候也从下午逐渐开始提前到中午。

与通关难度降低相对应的，自然是通关奖励的削减，虽然老家的午饭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变化，但是每一年我们带回去的腌菜都在变少。

年幼的我当时并没有认识到这意味着什么，只是为了拿不到那样稀有的食材而感到有些可惜，就好像在其他游戏里面被削减了任务奖励一样。

后来我的家里多了一个小成员——小我十二岁的妹妹出生了，于是爷爷和奶奶在我六年级寒假那段时间被表哥开车接到了我们家里来。

有关于那一段时间的记忆，到现在已经变得相当模糊了，只记得奶奶和母亲为了能够复现我的“任务奖励”，尝试了在这边的家里制作腌菜。不过不管怎么样，都没办法还原成记忆中的味道。

我大约能从那时的母亲和奶奶身上读出名为遗憾的情绪，但没当回事，直到这样的遗憾就好像debuff被一次一次地刷新。

没过多少日子，爷爷奶奶就回到了那个老房子里面，理由是回去“送灯”，那是老家那边清明节会有的习俗。

给已经逝去的先辈们点上一盏灯，在清明这样的夜里指引他们回来再看一眼人间，这件事还是他们这一代在做，暂时轮不到我和父亲这样的小辈。

这样四五个小时的车程对于老人们来说无异于折磨，但是他们坚持要回去。

很难理解吧？当时我也这么想。

即使拿不到那样的奖励有些可惜，但能够让老人住在更宽敞，更稳固的房子里，难道不是更好的一件事吗？

他们不干，最后我们也只能送他们回去。

那年的清明节假期之前，表哥和父亲回了一趟老家。我则因为在学校的课程没有和他们一起回去，自然也就没吃上老家的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