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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治学（第1页）

夜晚御书房内烛火摇曳，陈晨独自坐在书案前，望着那几件实验器材怔怔出神。灵月端着一盏热茶轻轻走近，将茶盏放在他的手边，柔声问道：“陛下，今日他们总算服了吧？”

陈晨微微一笑，缓缓说道：“服是一时的，但这条路，注定不好走。改变百年来根深蒂固的观念，比任何改革都难。不过，朕既已迈出第一步，就绝不会回头。”

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视线越过桌案，望向窗外寂静的夜色，低声自语：“今日的震惊，明日或许会成为他们改变的起点。若能让这新学之火燎原，或许大明便真能有希望。”

新学书院正式开课后，陈晨原以为一切会顺利展开，不料第一堂课便让他大感头痛。这些被精心挑选的学生虽多为聪慧之辈，但因长期受八股取士的影响，对自然之学的基础知识一无所知，甚至还存有轻视之心。

第一堂课，陈晨亲自站上讲台，环视台下满满当当的学生。他清了清嗓子，问道：“你们可知地为何会震？星辰为何会动？”

学生们面面相觑，旋即齐声答道：“地震乃天怒，星辰乃天帝掌控。”

陈晨闻言，眉头微微一皱，但仍耐心解释道：“地震因地下有板块挤压，星辰因引力而转动，非什么天怒天帝。这是自然的力量，非虚无之事。”

然而，他话音刚落，台下便响起窃窃私语：“这不过是粗鄙之学，何须我们读书人学习？”

陈晨目光一沉，扫向台下，学生们立刻噤声，但他的心中却升起一丝无奈。

课后，陈晨召集几位学监了解情况，发现问题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这些学生虽略懂算数，却对天文地理、物理化学一类的知识完全陌生，甚至觉得这些知识“低贱”，是“农夫、铁匠之技”，非士人所应学。

学监之一，年长的卢文博叹息道：“陛下，这些学生多年来深受八股文章浸染，唯重经义。他们眼中，天文地理、自然之学，不过是旁门左道，不足入正途。”

另一位较为年轻的学监郑庭霖也补充道：“陛下，这些学生虽才智过人，但对实学的兴趣几乎为零。臣以为，仅靠课堂教授，恐难以改变他们的固有观念。”

陈晨沉思片刻，目光中透出坚定。他缓缓说道：“若仅靠课堂不能改变，那便带他们走出课堂，让他们亲眼见证自然之理。”

卢文博一愣：“陛下的意思是……”

陈晨站起身，语气果断：“带他们到山川河野之间，让他们触摸岩石的纹理，感受水流的力量，亲眼见证星辰运转的轨迹。朕要让他们明白，所谓‘低贱之学’，恰是治国安民的根本。”

春光和煦，京郊山林间鸟语啁啾，溪流潺潺。陈晨亲自率领新学书院的学生踏出课堂，走入自然。

此次出行，他特意挑选了几处典型的地貌与景观，作为实践教学的场所。他深知，要让这些受八股文章影响至深的学子真正理解新学之理，唯有让他们亲眼所见、亲手所触，方能破除他们心中的成见。

一行人行至一处裸露的岩层，陈晨驻足而立，指着山体上纵横交错的裂隙，对学子们说道：“你们可知这些裂隙为何而成？可知地为何震？”

学子们面面相觑，终于有一人站出，拱手答道：“启禀陛下，地震乃天怒所致，裂隙自然是上苍示警。”

陈晨闻言，微微一笑，却不点破。他指着岩层裂口，命人取来几块岩石碎片，让学子们细看纹理。随后，他拿起两块岩石，用力挤压，让它们相互摩擦，直到发出刺耳的响声并出现细微裂痕。

“这裂隙，正是大地之板块相互挤压所成。板块运动，力量积聚，最终爆发，这便是地震。”

学子们惊讶地凑上前观察，渐渐有人低声议论：“这岩石竟能如陛下所言，断裂出如此纹路，莫非天怒一说真有误？”

陈晨听闻，淡然说道：“天怒天威，不过是人之妄言。万物有理，地震非怒，乃力。”

稍后，一行人来到京郊的一条清澈溪流旁，溪水潺潺，绕过岩石，发出悦耳的流水声。陈晨驻足而立，环视众学子，目光中带着几分期许。

他命随从取来事先准备好的木槽和水车，在溪流旁迅速搭建起一个简易的水力灌溉装置。溪水沿木槽流入低洼之地，推动水车转动，随后将水送至田地之中。随着水流注入，一块干涸的田地迅速被浸润，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清香。

陈晨指着水车，问道：“你们可知，这水车之理，能带来何用？”

学子们面面相觑，有人小声议论：“不过是农夫用来灌溉田地的小玩意，何须堂堂读书人细究？”

听到这话，陈晨并未恼怒，而是含笑反问：“若无此水车，田地如何灌溉？”

一名年长的学子出列，拱手答道：“陛下，农田灌溉，自有农夫肩挑水桶，或以畜力取水，此法已延续数百年，为何非要讲究这水车之术？”

陈晨点点头，语气平静：“依你之见，农夫肩挑水桶，可灌溉几亩良田？畜力取水，又需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那学子沉思片刻，答道：“肩挑虽累，然足以养家；畜力虽耗，亦可耕作，已足矣。”

陈晨听罢，目光一凝，声音也随之加重：“足矣？你们是否想过，如今的天下，因灾荒而粮田不足，百姓因饥饿而四处流离。若用肩挑之法，仅能灌溉几亩薄田；若用水车之术，却可灌溉数十倍之地。是安于旧法，养几家之人，还是改以新术，惠及万千百姓？”

学子闻言，低头不语，却仍有人小声道：“此等事乃农夫所为，士人理应研经修文，何必劳心此等小道？”

陈晨听到窃窃私语，眉头一挑，冷然说道：“小道？你们口中的小道，正是百姓赖以为生的根本。士人修文为何？不正是为治国安民？若离了百姓，这文又有何用？”

一位年轻学子站出，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服：“陛下，臣等自幼诵读四书五经，研习圣人之道，以为经世致用。若只讲求这些劳作之术，岂非失了士人风骨？”

陈晨凝视那学子，忽然问道：“你可知《孟子》有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那学子微微一怔，答道：“此乃圣人之言，学生自然知晓。”

陈晨继续问：“既知民为贵，为何却轻视能养民的术法？你们读经诵典，为何不将圣人之理用以实事，而只为文章立意？若士人不关百姓生计，治国安民从何谈起？”

学子语塞，台下其他人也窃窃私语，目光中带着几分动摇。

陈晨见状，拾起一桶水，亲自从溪流中汲水，倒入木槽中，让水车加速转动。溪水顺着木槽流向田地，大片干涸的土壤逐渐湿润。他放下水桶，转身看向众人，朗声道：“你们眼前所见，便是水力之用。它无需人力与畜力，却可日夜不停灌溉千亩良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