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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启元看不清他们的面孔,然而他看得到他们的饥饿,寒冷,焦虑,还有绝望。
荣景笙不满地问:“为什么还不扔东西下去?他们就没看到下面有人在呼救吗?”
荣启元问李光乾:“李州长,请问我们还要飞多久才能到目的地?”
李光乾擦擦额头:“大概还有二十分钟。”
荣景笙转回身,呆呆地看堆在机舱里的那一堆东西,没有再看出去。
目的地是一座露出水面较高的小山坡。远远地就能看到山坡上站满了人,挤挤挨挨的像是一大窝蚂蚁。他们衣衫褴褛,面有饥色,当中还有许多老人和小孩。李光乾像荣启元解释说:“这里还能打得通电话,所以我们知道有许多人正在等待救援。”
飞机飞到山坡上空之后就缓缓地往下降。山坡上的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立刻蜂拥而上,聚拢在飞机下面。飞机降到三十米高的时候停住了,飞行员打开喇叭向下喊话:“请大家先让开,以免被砸伤,请大家让开,以免被砸伤——”
这时候人群中有几个壮汉站了出来,又是喊话又是推搡,终于在正下方清出一小片地方来。机舱后面的人打开了门,开始一样一样地往下面扔东西。人们开始的时候还能保持冷静。然而没过多久就有人扑了上去,抢先抱住了一袋面包。后面丢下去的一瓶水正好砸在了他背上。他痛得趴下,然而紧紧抱着那袋面包不放。
后面的人立刻跟着都扑了上去。空地瞬间被淹没。人挤人,人踩人。荣启元清楚地听到了人们的哭喊声。
负责扔东西的是个圆脸的姑娘。她红着眼睛回头问:“总统先生,州长,怎么办?”
荣启元再看外面,已经不少人打了起来,为了抢夺面包。
“下去。”
“什么?!”李光乾大惊。
荣景笙耸耸肩,在他耳边说:“他们会吃了你。”
荣启元重复:“我说,我们下去。”
“可是——”
“李州长,一个普通的沙罗人每年要交大约三千六百元的税。就算这里一个村只有一百个人,他们交的税也足够买这里一百倍物资了。”
李光乾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条正当的理由来阻止他。最后只好向驾驶员做个手势。驾驶员竖起一根大拇指,立刻转回去操纵飞机。
在半空中停了许久的飞机忽然又动了——渐渐地升高,然后往西边山坡的最高处飞去。人们还以为它已经完成了任务要离开了,都疯狂地追了上去。于是又有不少人被人群踩在脚下。
然而飞机不久后又停住了,随即缓缓地往下降。
这一次它没有像刚才那样停在半空,而是直接降落在了一小片平地上。人群潮水一样涌过去。飞机的螺旋桨发出巨大的声音,带起的风几乎能把人吹倒。灾民们无所畏惧地冲到最前面,等着机舱的门打开。
他们失望了。从机舱的门走出来的并不是刚才往下扔东西的救援人员,而是一个——似乎很眼熟的人。
他手里拿着一只扩音喇叭,用沉稳的声音对所有人说:“请大家安静一下。我是荣启元,沙罗联邦共和国的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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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着陆的时候颠簸得非常厉害。荣景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弹簧一样跳起来。
荣启元就坐在对面的椅子里。
“到家了。”
空军一号的卧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荣景笙面无表情地看看周围,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他跟着荣启元吹了半天冷风,一踏上归途,立刻又烧了起来。开始的时候还强忍着,直挺挺地坐在会议室看云。挺了没多久,就一头栽倒在过道上。荣启元带人七手八脚地把他搬回了卧室。可惜从他醒来时跳起来的速度判断,他相当的不领情……
荣启元甩手站起来,“起来。下去吧。”
亏了荣景笙居然还记得“不能说话”的约定,自己一个骨碌爬起来,歪歪扭扭地往舱门走去。天已经黑了,雨也停了。荣启元率先走出舱门。脚还没踩到地上,就听到身后“咚”的一声,一个沉重的身体跟着倒了下来。
扶梯上只容一个人通过,所以荣景笙理所当然地栽在了荣启元身上。
飞机上下的人都在想,总统今天出门不带记者,这绝对是个英明神武的决定。
总统在安全人员赶过去之前自己灵巧地爬了起来,还把荣景笙给架住了。最先赶到旁边的人边跑边朝后面喊:“快,快叫救护车!”
荣启元单手抱在荣景笙肋下,挥手要他们回来:“感冒而已,不碍事。”众人七手八脚地把荣景笙抬上总统座车,都出了一身冷汗。后来又觉得总统的决定是正确的——如果在总统的飞机刚落地的时候就有救护车呼啸而至,守在外面的记者们还不知道要编出什么故事来!
——毕竟总统今天一整天的行程都没有记者随同,所有媒体的好奇心都像气球一样打的满胀。
拜总统的冷静所赐,他们现在看到的,只有一架插着一面小国旗的防弹车优哉游哉地开往月亮宫。
车里的座位是相对着的两张长椅。荣启元把荣景笙扔在对面,自己用手托着下巴看他。车厢内的灯光是很暗的白色,把荣景笙的脸色照得十分难看。荣启元这么看了一会儿,司机问:“先生,用不用再开慢点?”
荣启元摇头,显得有些疲倦:“不用。”话音未落,荣景笙突然抬起头。荣启元伸手过去扶他:“怎么样了?还难受吗?”
荣景笙摇摇头,颓然软倒。下一刻又突然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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