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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稚与那位不知名小姐姐的事,钟杳长久没法忘怀。她或许也想与钤聊聊此事,但她拿捏不准他的立场。钤会像所有保守的大人那样,将年轻人探索性的行动视作轻浮或淫乱?还是更愿意将心比心,包容她的莽撞与幼稚?左思右想,她终究还是不敢将这些话与他说。回到学校与程凛喝酒,才随口提起此事。
没想到,程凛对这个话题很是抵触,才听了开头,就急不可耐地打断,很不客气地妄加揣测道:“对方男的也是高中生?不应该吧。我一直听说s圈很乱,有些人打着spy的名义,其实是给猥琐宅男当福利姬,变相卖淫。”
“没你想的那么险恶吧。”钟杳道。
程凛仍固执己见,“你才是,少与这种人往来。艺术生再加上二次元,怎么看都不像正经人。”
凛的双亲都是公务员,更愿意接受“学而优则仕”和“君子不器”的老一套价值。她们只认同读书升学、考公务员是安身立命的正途,歌舞艺术则是取悦于人的末流余技,从心底里看不起。至于“二次元”这种新兴事物,她们更能不理解,简直是匪夷所思。从小生长在这样的家庭氛围里,程凛的思想自然也被薰染得端正而守旧,一心只读圣贤书。钟杳早料到是这样。
今日的杳也缺乏耐心,听她如此道,忍不住上前争辩,“艺术生怎么你了?人家文化课学得也不差,无非是多点才艺傍身。何必看不起人呢?”
凛冷笑一声,似默认她就是看不起。
尴尬地冷场许久,她才愿再度开口,“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你跟我说过一件事。咱们的初中,原本女生的春装校服是半身裙。后来,有初二的同学在无人的体育馆角落偷尝禁果,又闹出未婚怀孕的事件,才不得已改掉。”
“有印象,我们当时就为此吵过一架。”
“我还记得你指责我,精神洁癖、占据道德制高点什么的。”
在她提起以前,杳几乎彻底忘记此事,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凛才是最不能聊这些话的人。她非要说,结果只能是和当年一样,闹得不欢而散。杳终于只是微微叹气,怀着沉重的心情将此揭过。
但凛还恋战于数年前没有回音的争执,隐忍着恨意道:“这种事我就是接受不了。他们都还这么小。身体没发育完全,却赤身裸体地滚在同一张床上,做那种事。他们能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吗?还是两个孩子啊!”
“是啊。”杳心不在焉地随口附和。
不知凛是否真没听出她话间的敷衍,一股脑地继续道,“初二,最多十叁四岁,就算生理上发育了,心还懵懵懂懂的,停在无性的童年。发现男的和女的有点不同,想去探索,可这也该有个度吧。怎么能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只以为自己在玩过家家?这合理吗?这是家教的缺位。”
“程凛,我跟你说,没必要。”杳又是叹气,“你成绩好,家世好,又生得漂亮,是不可一世的女神,犯不着为可怜人的可怜事着急,自己觉得不忍直视,就宁可它物理消灭。无论接受与否,世间总会有些见不得光的事,黯然延续着它的生息。或许就在身边。她们并非满怀恶意,想要夺去你所占有的正常。我们与她们共有这个世界。”
火药味在沉默里渐消。
“我还是无法同情。敬而远之是我能给予最大的尊重。我们也不可能生活在一个世界。你能想象自己身边的任何人陷入这种不正常的丑闻吗?不能吧,光是稍微设想,就足够失礼了。”
程凛似想做些聊胜于无的让步,但反将话聊得更死。
杳很确信她是在骂自己。凛若知道她与钤的事,态度只会更恶劣。她颤抖得说不出话,抬眼望见凛的眼瞳被逆光照得通亮,再度劈头盖脸地感受到凛身上漫溢的幸福与骄傲,天真与无忧无虑。此时杳也不得不相信了,她们就是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好端端的人,何以就堕入不正常的支离破碎?为什么人会想要乱伦?若是一定要有什么为堕落负责,谁又承担得起?是与生俱来的不幸?无法治愈的童年阴影?什么都推给原生家庭,人仿佛只是上一代人制造的傀儡。
又或者是她太年轻。从未意识到乱伦的严重性,却已然走上这条没法回辙的死路?
杳前所未有的感到被彻底遗弃的恐惧。她与钤的关系不会为世所容。他一人揽下所有,东窗事发的那日,难免落得个千夫所指。
钤定会轻蔑地说,他根本不在乎任何世人的眼光。可她会为此心疼,不愿再看他被伤得千疮百孔。许多事本该由她们一同面对。
杳从凛身边离开时,她拽住杳的衣袖,怅然道:“我觉得你变得不一样了,自从上了高中,认识二次元那些人以后,变得教我陌生。”
“你才是。我快要觉得自己不认识你了。”她已经疲倦地无心解释,自己唯一认识的阿宅就是林稚,所谓“认识二次元那些人”根本无从说起。
凛继续道:“顾好自己眼前的事,少看点小说、漫画和番吧。虚构是虚构,现实是现实,很多夸张的剧情,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你不该用同样的眼光
,丈量不同的世界,会失真。”
“知道了。”
相似的吵架,相似的无助,她又想要逃回钤的身边,躲进卫生间打开手机。盯着骤然亮起的屏幕,前些日的事跃上心头,一时却迟疑不已。他说相信她能处理好自己的人际关系,不愿她躲在自己的身后,一味逃避现实。
能做得到吗?
这次再装病想见他,情况就变得像狼来了的故事。
钤当然会心甘情愿被她骗,无论几次都愿意。
但这样对他不公平。
她想爱他。
她应该爱他。
好不容易她才发现绍钤跟自己以前遇到过所有的人都不一样,就算他不是父亲,她也想接近他。男人不是只靠鸡巴活着——他说这句话时的神态恍若还是少年的他。人情世故未曾磨损纯真烂漫的部分,变化的只是外在的光晕。
以前的他真的温柔,可以像菩萨包罗众多与己不同的事物,却学不会收敛外在的锋芒,教人以为疏冷又难亲近。所以他寂寞,她们住在一个家里,都只是无声无响地各自空耗。时间流逝,被伤害所致的洁癖让他容不下沙子,但从外在看,他倒像是和光同尘,什么都能接受了。散发着魅惑的妖气将人引诱,却不再流露半点真心,而是半真半假地告诉她,你猜猜看。
她上哪再去找一个这样的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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