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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唇亡齿寒（第4页）

公子絷道：“事不宜迟，要走，这会儿就走。”

公孙枝道：“好。”遂与公子絷同乘一车回到家中，唤出老妻幼子，拜见公子絷。

公子絷道：“不必多礼。此地虽说距绛都尚有百里，也不过一日之程，若为献公所知，恐要节外生枝，咱还是赶路要紧。”当即命随员腾出近小使车近小使车：供出国使节乘坐，白色的车盖，红色的帷帐，四马驾。一辆，供公孙枝妻儿乘坐。

公孙枝欲与妻儿同乘，被公子絷拽住胳膊，笑侃道：“和嫂子还没亲热够吗？就是没有亲热够，这几日也得陪一陪小弟。”

他二人同乘一车，走了一路，聊了一路，聊周礼、聊历代之圣贤，聊秦、晋民俗之差异，越聊越是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秦穆公闻听公子絷出使归来，且又为他引进来一个大贤人，忙道了一声“请”。

公子絷与公孙枝并肩走进大殿，双双向秦穆公行了一个大礼。还没等公子絷开口，秦穆公把手朝前一指，声如洪钟道：“汝便是晋国的大贤人公孙先生吗？”

按照惯例，见了公子絷之后，秦穆公当先要问的，乃是公子絷晋国之行的成败。也就是说，向晋求婚之事，晋君是否应允，而他，竟将如此之大事搁到一旁，关心起他公孙枝来。看来，秦穆公张榜招贤，绝非做做样子。我公孙枝出头之日，怕是真的要来了！公孙枝正想着心事，没有顾上应腔，公子絷代答道：“此位先生，正是晋之公族，公孙枝先生。”

秦穆公一脸微笑地盯着公孙枝，轻轻颔首道：“好一个公族之后，仪表堂堂，栋梁之材也。但不知武艺如何？”

公孙枝躬身回道：“武艺不敢自夸，尚有几两蛮力。”

秦穆公道：“后宫门前，有两只大鼎，每一只有四千斤之重，不知先生能否举得起来？”

公孙枝道：“臣愿意一试。”

秦穆公道了一声“好”，移驾后宫，观看公孙枝如何举鼎。

公孙枝来到后宫门前，左右瞧了一瞧，那两边的大鼎高达三尺尺：度量单位。春秋战国之一尺，约当今之24厘米。五寸。遂走近左边那只，伸手抓住两只鼎耳，晃了两晃，暗道：“果真有四千斤之重，举着怕是有些困难呢，但话已出口，又不能不举。”

秦穆公见他面有难色，忙道：“自有鼎以来，未曾有人举起，先生初来乍到，歇息一两日再举也不迟。”

公孙枝道：“谢谢主公美意。我公孙枝自夸有几两蛮力，若是半途而废，有何面目在秦庭立足！”说毕，用大带束缚住腰身，双脚左右叉开，运气于胸，又朝手心吐了两口唾液，使劲搓了一搓，左手将大鼎搬歪，右手托住大鼎之腹，慢慢地抱离地面，围观者无不屏声静气，静得连地上掉根针都能听见。

公孙枝双手抱着大鼎，慢慢地上举，自膝而胸又颈。

秦穆公击掌赞道：“真神力也！”

公孙枝勉强前行三步，累得紧闭着嘴，将吃奶之力都使了出来，总算将大鼎举过了头顶，憋得他满脸通红。

秦穆公高声叫道：“公孙爱卿，快将大鼎放下，莫累坏了寡人的爱卿！”

公孙枝刚刚将大鼎放下，秦穆公手握帛巾，来到他的身前，亲自上前为他拭汗。

“您，您，您这不是要折杀小人吗？”公孙枝一边后退，一边说道。

秦穆公笑靥如花道：“别躲，别躲。寡人年届三十有八，还未曾见过有卿如此神力的人物，寡人眼界大开。秦国一向尚武，崇拜英雄，在列国之中，没有哪一个国家及得上。寡人生于秦，长于秦，耳濡目染，岂能不崇拜英雄，莫说为卿拭汗，就是伺候卿一辈子，也是心甘情愿。”

秦穆公这一番肺腑之言，说得公孙枝热泪盈眶。这是感激之泪，这是相知之泪！他虽说没有秦穆公年长，业已三十有二，何曾见过如此大人物！何曾受过如此之礼遇！他清楚地记得，十三岁那年，随高堂去逛庙会，恰逢邑长出行，避之不及，被邑吏捉住，打得皮开肉绽。如今，站在他面前、为他拭汗的，乃是堂堂的大秦国之君！

他那泪越流越长，流着流着竟抽泣起来。双腿一屈，跪了下去，哽咽着说道：“您如此贤明，如此礼贤下士，大秦不兴，无有天理！小人此生，跟定了您，就是赴汤蹈火，皱一皱眉头，便不是一个真男人！”

“言重了，言重了！”秦穆公双手将公孙枝扶了起来，手拉着手走进后殿，设宴相款。先是一班歌女登台，一个个花枝招展，艳丽无比，舒展广袖，边歌边舞，为其助兴。歌曰：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在水之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