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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无言点点头。
“没有什么为什么,我想过来就过来了。”蒂蜜罗娜随手将竹简抛回到榻上,自个儿也重新跳到榻上盘腿趺坐,“我不是王庭的人,茨鄂阏氏的意思对我没有节制作用。我想看看汉家公主生的什么模样。”
她托腮打量着刘丹汝道,“须平公主,你生的很漂亮啊。”
刘丹汝的脸刹那间微微红了。
这种柔弱的汉家女子风情,不知道冒顿单于喜不喜欢。蒂蜜罗娜微微叹了口气,她虽然可以最大程度的释出自己的善意,但这并不能帮助这个可怜的女子一丝半分。
她斟了碗锺酪,又拔出小匕切下一块炙肉,推到刘丹汝面前,笑道,“公主走了这么久路,饿了吧。不妨尝尝匈奴的食物。”
刘丹汝点头,饮了一口锺酪,锺酪腥膻,她不觉皱眉,勉强放下,看着粗糙的炙肉,也没了胃口。开口问蒂蜜罗娜,“阿蒂可知道,单于是什么样的人?”
“冒顿单于?”蒂蜜罗娜颦眉,为难的开口,“我也是今年才随父兄出来见大场面,一共也不曾见过单于几面。觉得,他应该是一个英雄吧。他英勇,睿智,决断,但也无情。其他的,我也不会知道更多。”
刘丹汝微感失望,还想再问,忽听得帐外传来匈奴女仆恭敬的拜声,而面前蒂蜜罗娜的脸色在刹那间微微变了,正要问怎么了,穹庐毡帘又一次被掀起,一个声音不羁而豪迈,“阏氏想要知道我的事情,为什么不亲自来问我呢?”站在帘下的人一身左衽黑衣,领缘袖口镶着一圈黑色毛边。身材似乎并不比平常匈奴男子要高大一些,但当他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座让人无法逾越的山。
冒顿一双漆黑锐利的眼睛探究而审视的掠过刘丹汝,最后定格在娇俏的蒂蜜罗娜身上。
蒂蜜罗娜跳起来,将右手单扪在胸口,鞠躬道,“阿蒂见过单于。”
冒顿笑睇蒂蜜罗娜,将右手手指叩着腰间黄金具带,“须卜家的蒂蜜罗娜么?”
“是的。”蒂蜜罗娜被他盯的不敢抬头,勉强微笑道,“阿蒂好奇新阏氏的模样儿,所以偷偷溜过来看看,还望单于莫要见怪。”
“我为啥要见怪?”冒顿笑谑了刘丹汝一眼,“新阏氏生的美,是我的福气。我自个儿也耐不住偷偷过来瞧了,怎么还好怪罪于你?”
刘丹汝立于一旁,面色雪白。冒顿单于和蒂蜜罗娜说的都是匈奴话,她一句都听不懂,只隐约听得阏氏一词,心中惊跳欲绝。忽而冒顿转用汉话道,“这会子外头正赛着马,稽粥这小子不自量力,去跟你阿哥挑战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蒂蜜罗娜便知这是冒顿的逐客令了,笑作欣喜,“自然是要去的,稽粥王子年纪虽小,志气却大,有道虎父无犬子,阿蒂却不敢猜谁赢呢!”
听帐
冒顿哈哈大笑,“阿蒂倒是嘴儿甜的很。”又吩咐朱朱洛洛道,“你们也出去吧。”
蒂蜜罗娜从帐中出来,仰首望天,草原的天空高远清阔,白云舒卷怡人,是她最爱的地方。“我先走了!”她回头对朱朱洛洛道,“你们两将着好好把匈奴语学起来,以后多留些心眼,才能襄助你们阏氏。”
朱朱洛洛怯怯点头。
蒂蜜罗娜还想多嘱咐几句,忽听得帐中刘丹汝一声惊叫,“单于,和亲礼尚未行过,你不可以这么对我,请自重。”
冒顿低笑应她,“那又如何?”然后是布帛撕裂之声,“这儿是我的帐子,你既已入帐,就已算是我的女人,我乐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少拿那套你们汉家的礼仪来烦我。”
蒂蜜罗娜听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她就是再单纯,也猜的到帐中正在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咽下对刘丹汝漂泊无依命运的同情,蒂蜜罗娜转身要走——这不是她能涉足的事情,她只好远远的避开。
朱朱和洛洛脸色惨白,攀住蒂蜜罗娜,流泪求道,“阿蒂娘子,你救救我们公主吧?”
“开什么玩笑。”蒂蜜罗娜被她们气乐,“我凭什么能救她?”
她是仗着父亲左谷蠡王的权势胆敢不将茨鄂阏氏的话放在心上跑来探见刘丹汝;但这并不代表她敢藐视冒顿在草原上的权威从他的虎口下去救人,更何况“这是单于的家事。”虽然对刘丹汝而言的确是很过分,但在别人看来冒顿并无过错。
朱朱和洛洛也许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不再说话,只是用双手将蒂蜜罗娜扣的紧紧的,仿佛这样能汲取什么力量,蒂蜜罗娜年小力短,一时竟挣脱不出,扬眉正要发火,忽仰头望见两个十三四岁的女孩苍白的脸色和含泪的双眸,忽然微微心软。
我们敬仰英雄,却无法回避看到英雄成功伟业之下无数人的鲜血,没有鲜血映衬,英雄如何成为英雄?而是否英雄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对的?是否英雄就可以有权利肆无忌惮的将别人伤害?
蒂蜜罗娜站在那里,听见一帐之隔内适才那个静谧柔美如月光下的黑莲的汉家少女的绝望哭喊,脸上阵青阵白,变幻如走马之灯。
帐中的哭喊声忽的一下拔高,然后渐渐的低弱下去,于是男人粗重的喘息淫靡之声凸显出来,暧昧而又残酷的苍凉。少女的哭喊如同被困在笼中任人戏耍的猫儿,最终认了命,徘徊而低弱。
朱朱一声低泣,放松了捉她的手,蹲下腰去,捂脸痛哭。
她们一路行来,被家人抛弃,被故土抛弃,被汉使抛弃,最后,终于连视为主子的公主也惨遭欺凌,她已经……已经……找不到还可以抓着信仰的东西了。
蒂蜜罗娜苍凉的看着她,忽然想起半年前,她从病中醒来,所见皆是陌生,触目不知所往的境状。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帐中悉索,冒顿掌帐而出,神情慵懒放松,一滴汗水从略略潮湿的发上坠下,落入微微敞开的玄袍领口中。见蒂蜜罗娜还站在帐外,微微意外,眼光掠过她淤青的左手腕,和洛洛紧紧握住的右手腕,哼了一声。
蒂蜜罗娜脸色一白,想找地方躲起来,然而左右俱无地方可藏,只好站在原地,抿唇而立。目光盘旋,最后落在他腰间黄金犀毗(带钩)之上,那兽首狰狞,寒湛凛冽。
冒顿盯了她一会子,仿佛片刻,又仿佛良久,蓦地一笑,转身向匈奴人集众之处去了。
蒂蜜罗娜汗透重裳,如释重负,听身后帐内朱朱洛洛喊道,“公主,你怎么了?”声音哭诉,意甚可悲,犹豫了一会儿,站在帐口张望。
刘丹汝躺在毡毛床榻之上,脸色惨白,神情呆愣,只愣愣的看着穹顶,一动不动,仿佛死去一般。她身上的黑色盘枝花绣曲裾已经被撕的破碎,露出无数裸露的肌肤和淤紫吻痕,双腿不能紧闭,微微张开,之间白色裘毛之上一抹血色,暗凝刺人的眼。
静谧开放在月色下的黑莲,终为风暴所折,再无美好,只余一片花枝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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