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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华醒来时躺在床上。他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周围空气的温度不算燥热也没有过于阴冷,房间里的明暗也是让他最舒适的程度,看得见周围的事物,却看不见一点光。
他感觉到自己右边的胳膊有些失去知觉。有很短暂的一瞬间,他预想到了最坏的一种可能性——因为过度用药,右臂神经坏死,已经被截肢了。
不过他幸运地发现,自己的右臂不仅完好无损,上面还压着让自己胳膊失去知觉的罪魁祸首——趴在身边睡得正香的牧雨。
律华大概能猜出来,这孩子是因为看护自己累了,所以忍不住趴在床边睡着了。他趴在床头,紧靠着自己,不知不觉间便将身体的重量压了上来。
头还有些沉沉地发疼,身体也很重。律华咬牙试图把阵阵发麻的手抽出来。不过这孩子也真是粗神经,律华把手从他脑袋下面移开,他脑袋迅速往下坠了坠,但换了个姿势后,他依然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呼呼大睡。
到底是谁在看护谁啊。律华心里无奈地想。
静待右手的血液循环流畅一些后,他翻过身,正好面向牧雨,便忍不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牧雨睡得很香,呼出着均匀的鼻息,像是小声吹着口哨一样。他的睫毛很长,在闭上眼睛的时候会盖在眼睑上。
过了一会儿,见他还是毫无反应后,便抬手放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轻轻拍了拍。
只是一个小幅度的动作,牧雨却一下子原地弹了起来。好像中弹似的往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喘着气,惊魂未定地左右环顾着,待到看清楚眼前是律华以后,半天才反应过来:“哥”
律华被牧雨过度的反应吓了一跳,手还停在半空中。
牧雨脸红着,重新走到床边坐下,垂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哥,你吓到我了。”他小声说。
律华心想,到底是谁吓到谁啊。
牧雨磨叽半天,又偷偷去看律华的脸:“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律华虽然意识清醒,但是头依然在一阵阵发痛。他抬头一摸,发现额角被贴上了一块胶布。而弟弟头上的绷带已经不见了。
“我睡了多久?”
“一天多,几乎快两天。”
律华这段时间以来几乎不睡觉,每天充其量就是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两三个小时。因此碰上像这种在某一时刻突然失去意识的情况,他也并不觉得意外。
他不顾牧雨的惊叫,慢慢把头上的胶布撕掉,拿手去碰了碰,还带着一丝未干的血迹。这大概是在摔倒的时候留下的。
牧雨从他手里抢过胶布,给他重新贴好。他泫然欲泣地控诉着:“那天我在附近的医院看望妈,然后正好想着来找哥。但是我刚看见哥,哥就突然倒下了。还一动不动,我差点以为你死了。我一直叫你,但你完全不理我。”
“他们一开始不让我来看你,一直拦着我,后来还是朱易哥把我带进来的。”牧雨越说越委屈。
“我没事,”律华伸手去按重新被贴好的胶布,“但你以后不要带着伤随便跑出去了。”
牧雨小小声道:“你才不是没事。我听见医生说的了,哥你是不是在吃药”
律华很快打断他:“我没事,你回去吧。”
牧雨面色复杂,站起又坐下,欲言又止。
律华问他怎么了,可他却摇摇头。直到律华命令他说出来,他才拧着自己的手指犹豫道:“我觉得他们都讨厌我。”
“谁讨厌你?”
“家里的保姆,公司的其他人,还有朱易哥。”牧雨偷偷抬眼看律华,又很快垂下眼睛,“我觉得我住在这里,给他们添了很多麻烦,也给哥添了很多麻烦。”
律华觉得再次天旋地转起来。他仰头靠在墙上,不耐烦地说:“谁敢这么说你?你是我弟弟,你没有添麻烦。你说这种话不觉得自己很虚伪吗。”
牧雨的手指颤抖起来,他说:“哥,对不起。”
“如果你觉得太闲了,我会给你安排一份工作,但是在此之前,你先把自己的伤养好。还有,不要再给我出什么岔子了。”律华说完才意识到,自己俨然一副父兄似的无理口吻。但他也没有其他选择。
牧雨的脚步声渐远,律华突然意识到自己嗓子早就冒烟了。他下了床,扶着柜子勉强走了几步,想去外面找水喝。但他在踩到地毯与瓷砖的边缘时没有踩稳,不小心滑了一跤。他一下子滑到地上,碰撞出巨大的响声。急促的脚步声又渐近,牧雨着急地跑回来,扶起律华,帮忙把他重新扶回床上。
律华拿着牧雨重新给自己拿来的水,在心里痛斥自己的软弱,弟弟在一旁忙前忙后,自己却一直对他冷言相向。想到这里,简直没有办法面对他的目光。
两天后,梁律华又重新回到了办公室。虽然感觉自己仍是命悬一线,但他意识到自己有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
“梁总,您这不是而已哎哟!”他大叫一声——朱易拿毛巾用力拧了一下他的鼻子。
梁律华捂着鼻子对他怒目而视。朱易只是泰然自若地拍拍手上的毛巾:“好,血止住了,之后几天都不用上班了,请安心等到真正的冬天到来吧。”
在梁律华发火之前,他及时补充道:“为了避免成为笑话。”
出院当天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此次出行汲取了教训,没有带多余的人,甚至连朱易也没有跟来。梁律华只带了一个司机,此时正让他在车里等着。
只身走进玛利亚正门,接下来便径直走上一条蜿蜒曲折的走廊。仿照古堡的设计,走廊的光线少得可怜,唯恐让人看清楚里面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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