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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聂妩气得发抖,狠狠骂了一句,“这群孙子也忒阴了。”
如此重大的损失,几乎凝结着聂妩全部心血的安邑明月坊一朝轰塌,她的心似乎也跟着一块塌陷了。
可是火灾已经发生了,损失业已无法挽回。
“昨日值守之人你等会去清点一下,问清其最近行止,然后可疑之人尽数领到我跟前来。还有附近的百姓,也派人挨家挨户去问问,夜来可有可疑之人出没。”
“诺。”
聂妩领命之后没有耽搁,立即就出发了。
深夜大雪,车马不行。
安邑城郊,一农夫装扮的人艰难地跋涉着,而后到了既定之处,他搓着手缩着脖子,在此处等待着某人。
很快,簌簌冷风中,银光雪辉里,布衣斗篷随风而行,长靴踩进厚厚的积雪里,声音却被风雪掩盖。
“做的不错。”
柔美的极具蛊惑的声音传来。
那人猛然回头,原本的惊惧瞬间变为惊喜与谄媚,连忙冲着那优雅俊美的少年一躬身,“小的见过恩公。”
“何必如此拘礼?”男子薄唇勾起,“你帮了我得大忙,今日一会,便是予你财货的。”
那人大喜,又是一躬到底,“谢过恩公,恩公之恩,小的永世难忘。小的自此愿为恩公效犬马之劳,为恩公驱驰。”
男子取下身上包袱,随意丢过去,那人赶忙接住,就在他背着身去解开包袱,被那金灿灿的黄金迷了眼睛之时,全然都不知道后面的人到底意欲何为。
男子勾起恶劣的笑来,长剑缓缓出鞘,他就这么走了过去,走到那人身前,倾身看向那人痴迷的脸庞,好奇地问道,“你可满意?”
“满意满意。”那人忙不迭道,可是他的话刚说完,冰冷的弧光就已然闪过,笑意凝固在嘴角,脖子上横空出现一道血线,身子沉重地栽倒在雪地里。
“满意就好。”男子笑了起来,看着那人死不瞑目带着痴笑的脸,遂更加开心,冷风急雪里笑容艳丽与真切,像极了恶而不自知的孩童,“这样死了,也就没有遗憾了。”
修长的手指带着绢布抚过剑锋,而后满不在乎地让绢布一松,带血的绢布随时随风而去,舒卷摇曳着不知飘向何处。
“汝为棋子尔,何敢以下属自居之?”他嗤笑一声,艳丽的眉眼浮漾着冰雪的冷意,他利落收剑归鞘,遂转身离去,消失在茫茫风雪里。
今朝一场大火,明月坊的基业也就毁去了大半,也幸亏聂妩提议,将明月坊的大部积蓄转移到了长安,否则如此煌煌基业,就要在这一场大火之中尽数付诸东流了。
裴明绘心疼的,不只是存在里头的绫罗绸缎,而是里头各色样式与各色织机,乃她特意花费重金委托各通晓纺织的绣娘与名家工匠合力研究出来,乃是明月坊丝绢之要。今毁去,若再想东山再起,可就难了。
等到翌日清晨,裴明绘也就查到这场火灾里一个极为关键的人物。
当聂妩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杀死了,他的尸体横亘在出城的大道旁,被大雪掩埋,身上的伤痕便是那一道红线丝的伤口,眼睛睁得很大,唇畔的笑意在冰雪天的寒冷冻住了。
看来,他是受人之托,完命之后前去城外领赏,便被此人杀害了。
一丝痕迹也未曾留下。
此人并非明月坊要紧之人,裴明绘对他所有的认知,就是十日前明月坊发生偷盗一事,原本裴明绘要将其交由官府以儆效尤,偏偏此时温晏在她身旁,温晏一贯温柔良善,见此人磕头磕得满头是血,便请求饶此人一回,以示她宽大待人,以德服人,定能令众人服膺。
因着是温晏求情,又见此人磕头磕成如此凄惨模样,裴明绘一时心软,也就饶了他。
可万万不想,今日饶了她,却又酿成如此大祸。
可是令裴明绘不解的是,仅凭他一个人,又如何使明月坊在短短时间内就燃出大火而无人察觉,虽说丝绢易于燃烧,但是库房早就在建设之初就专门为着防火之事大作文章,莫说里面里各色防热隔间,就是形形色色的各式机光警铃,也足够给各库房执事们反应时间了,可偏偏所有的措施都没有用,偏偏又叫那贼人给库房的各处支撑的大梁浸了火油,如此种种,裴明绘终于将目光放在了自己一直颇为信任的老执事身上。
酉时三刻,大雪依旧纷纷扬扬,它们在黑夜中静静飞舞,像极了柳絮,像极了柔软的鹅毛。
裴明绘立即率领家丁围了老执事所居之处,火把如同涌动的荧火,浩浩荡荡地铺排开来。
门虚掩着,家丁一把就将门踹开,而后浓重的血腥之气传来,追随裴明绘十数年的老执事已经自刎于庭院之中了,鲜血浸透冰雪,而后又凝成冰。
所有线索就此中断,就算裴明绘搜查老执事庭院各处,也并未发现有任何可疑之处。
子时一刻,雪雾叆叇。
城西小院中有寒鸦盘桓,嘶哑的叫声呼唤着远处的同伴。
白衣的公子负剑而立,他被这些难听的叫声吵得烦了,随地捏起一颗石子,屈指一弹,瞬间聒噪最盛的寒鸦摔落在地,黑羽翻飞,血珠飞溅,在地上扑腾了几下也就彻底断了气,天上飞叫着的寒鸦发出凄厉的嘶鸣,但也很快飞到四处,消失得无影无踪。
公子关上房门,落锁,将弥漫的血腥气锁在了屋中,确定一切无虞之后他便大步出府,晶莹的雪粒落在他身上,闪着细碎的光。
他向前走了几乎,倏然站住,回眸看向紧闭的院门,眼中不经意露出一丝迷茫,但是很快,他的嘴角便扬起了一丝轻蔑的笑意,转身便继续往前走去,平地之上掀起了的晶莹雪雾带起了他飘飘的衣摆,黑色长靴将松软的新雪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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