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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雾凇与燃烧弹（第1页）

礼堂穹顶的冰裂纹玻璃在强光照射下，将《春逝》的投影切割成无数碎片。江予攥着中控室门禁卡，听见胸腔里的心跳与消防喷淋系统的警报共鸣。程野的轮椅碾过满地玻璃碴，医用绷带从毯子下滑出，末端系着个微型遥控器。

“这是最后的机会。“程野把装硝酸铵的铝罐绑在轮椅支架上，“等颁奖词念到传承，就按下红色按钮。“他脖颈的烫伤疤痕泛着紫红，像条盘踞的毒蛇。

校园开放日的晨雾里，冰裂纹瓷瓶在展台缓缓旋转。教育局领导用放大镜观察釉面时，江予看见程野父亲的手杖尖端在微微发抖。那根镀金手杖的狮头雕纹里，藏着半截木棉花簪的银质花瓣。

“同学们请看这件冰裂纹装置艺术。“美院教授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失真，“创作者程野同学将传统工艺与现代“他突然呛住，大屏幕自动跳转到1997年的监控录像。

程野的轮椅突然撞开展览屏风，硝酸铵粉末在空气里扬起银色尘雾。江予按下遥控器的瞬间，通风管道倾泻出松节油，与粉尘接触的刹那爆出幽蓝火焰。人群的尖叫声中，程野点燃轮椅扶手，火舌沿着酒精棉纱窜向主席台。

“当年你就是这样销毁证据！“程野的声音混在消防警报里，他扯开绷带露出溃烂的烫伤，“不过这次火候够吗？父亲。“

江予在浓烟中摸索到备用通道，手里瓷瓶突然发出高频震动。冰裂纹里的蓝晶石开始发光，投影在安全出口的竟是程野母亲的实时监控——女人在病床上挣扎的画面右下角，显示着2023年11月23日的时间戳。

“她还活着。“江予踢开变形的防火门，“在第三人民医院精神科！“

程野的轮椅卡在坍塌的展台间，火焰已经吞没他左手的绷带。江予抱起灭火器冲过去时，看见他右手紧攥着半枚校徽，锋利的边缘在掌心刻出血色“予“字。

“走啊！“程野用燃烧的轮椅撞开通风管道，“储物间第三个画框背面“

防空洞的应急灯忽明忽暗，江予用瓷瓶碎片割开画布。尘封的保险箱里躺着程野的日记本，最新那页贴着江予的月考照片，背面用血写着化学方程式：2NH?NO?→2N?↑O?↑4H?O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掀翻礼堂顶棚时，江予正破译程野的摩斯密码日记。11月22日的记录在墙面上跳动：「1347注射第四针镇静剂，遗嘱追加条款：所有画作归江予，若抗拒则捐给流浪动物中心」

冰湖边的警戒线缠着程野的驼色围巾，潜水员打捞起的手机还在循环播放篡改后的监控。江予突然想起程野烧毁亲子鉴定那夜，冰裂纹瓷瓶在月光下显现的经纬度——正是第三人民医院的坐标。

重症监护室的消毒水味里，江予看着心电图机上的波动。程野的右手绑着约束带，无名指戴着用校徽改制的戒指。护士换药时掀开被单，江予看见他腰腹的皮肤移植区纹着串新数字：20231122

“他今早清醒过五分钟。“护士调整着呼吸机参数，“说要找装松针的玻璃瓶。“

江予在处置室垃圾箱找到个摔碎的输液瓶，底部粘着干枯的松针。对着灯光转动瓶身，内侧用荧光笔写着：「教务处暗格，1987届毕业生合影背面」

午夜的教学楼飘着焦糊味，江予撬开暗格时惊醒了声控灯。毕业照背后的名单用红笔圈出个名字：林月棠。照片上的少女戴着木棉花簪，正在画星空黑板报——正是二十年前程野母亲的模样。

“她是我小姨。“程野的声音突然从防火门后传来，他倚着氧气瓶，指尖在结霜的玻璃上画等高线，“当年被顶替保送资格，又被伪造精神病历。“

江予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看见程野的瞳孔因为药物作用放大如墨潭。病号服袖口滑落，露出新鲜的自残伤疤，排列成北纬41°46的纬度线。

“现在轮到我继承疯子的基因。“程野突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毕业照上，“不过他们忘了，硝酸铵遇热分解的氮气“他的手指在空气中画出分子式，“能让监控系统短路037秒。“

法医带走程野父亲那天下起冻雨，江予在停尸间外捡到个青铜钥匙扣。对着路灯细看，纹路里嵌着程野的指纹和半枚带血的指甲。他想起防空洞里那些哭脸矿泉水瓶，突然明白每个瓶底的数字都是日期代码。

松花江冰窟的捞尸队在第七天撤离，江予跪在冰面上雕刻程野的名字。冰裂纹瓷瓶突然从裂缝浮出，瓶口塞着浸血的速写本。最新那页画着江予在实验室的背影，标注是燃烧弹的配比公式。

“你果然在这里。“

江予转身看见程野坐在轮椅上，人造皮面具在低温下龟裂。他掀开假发露出贴满电极片的头皮，医用绷带缠着的左手正握着个老式遥控器。

“殡仪馆的冷柜有备用电源。“程野按下遥控器，冰层下的潜水灯骤然亮起，“现在整个江面都是我的画布。“

蓝光穿透两米厚的冰层，映出程野母亲被囚禁的病房实况。二十年前的校服碎片在冰水里沉浮，每片都写着串银行账户。江予的泪水冻结在睫毛上，他看见冰层里封着程野的骨灰盒——标签日期却是2024年3月8日。

“这才是真正的遗嘱。“程野撕开病号服，胸口纹着江予的学生证照片，“等春天冰裂时，记得来收尸。“

破冰船的汽笛惊飞江鸥时，程野的轮椅已经滑向冰窟。江予扑过去抓住扶手，却只扯下半截染血的绷带。医用GPS定位器在掌心闪烁，红点正快速移向北纬45°的暴风雪区。

回到锁住的画室，江予用硝酸铵溶液显影最后的速写。浸泡后的画纸浮现出程野的绝笔：「当冰裂纹蔓延到第1997道时，替我看看真正的春天」

艺术节残存的展板上，夜莺涂鸦突然开始渗血。江予用棉签蘸取检测，发现是人造血浆混着松节油。保安监控显示，凌晨三点有人用无人机在展板投射全息影像。

教务处暗格的第二层藏着程野的医疗记录，电击治疗那栏用红笔批注：「疼痛是保持清醒的良药」。江予在药物副作用清单里发现行小字：虹膜变色反应（实验性治疗所致）

初春的暴雨夜，江予在生物实验室复现硝酸铵爆炸实验。当量筒刻度停在1997ml时，通风橱突然溢出松木香。程野的校服鬼影般出现在冷凝水雾中，虹膜泛着不自然的金褐色。

“你果然读懂了冰裂纹。“幻影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现在把瓷瓶放进液氮，会看到妈妈留给你的礼物。“

江予在超低温实验中摔碎瓷瓶时，飞溅的骨灰釉里滚出枚微型胶囊。溶解后显影的照片上，林月棠抱着婴儿时期的程野，背景是第三人民医院的禁闭室。照片背面写着：「给小野的信，在他十八岁春天开启」

松花江解冻那天，江予在邮局取出程野寄存的时光胶囊。生锈的铁盒里装满被药液浸泡的画纸，每张《春逝》的星空都用不同化学试剂绘成。最底层压着程野的器官捐献同意书，受益人栏赫然填着江予的名字。

暴雨冲垮老校舍时，江予在废墟里捡到程野的金属校牌。磁粉显影后浮现出最后留言：「那些硝酸铵不是用来引爆，是为了在火化时保留完整DNA」

法医鉴定科打来电话时，江予正在拼合冰裂纹瓷片。听筒里说程野父亲的DNA与1997年凶器完全匹配，但最新送检的烟头却显示另有其人。

“死者牙缝里提取的蓝晶石碎屑，“法医顿了顿，“与江同学提供的瓷瓶成分一致。“

江予冲出教室时，正撞见程野的轮椅停在樱花树下。那人摘下口罩露出烫伤的脸，将木棉花簪别在江予耳后：“现在，我们是真正的共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