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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王道,“那小王想问庾世伯一件事。”
庾熹道,“何事!”
临安王道,“我的七弟平原王,平日里与诸世兄相熟相融么?”
庾熹一愣,没说话。
临安王道,“诸世兄平日如何评价我七弟?如何取笑,如何踩踏,如何视为异数排斥于外?”
庾熹道,“你这是何意?”
临安王道,“我的意思是,诸位世兄从未当阿恒是一路人,他们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不曾给阿恒,阿恒得一婢子,他们却跑去玩什么美婢同享,公然去抢,这不是寻事挑衅,欺辱我阿恒是什么?”
“你!……”庾熹怒斥,“为一奴婢,殴打士族子!倒还是有理了!”
临安王莞尔道,“庾世伯,我可是听闻,数十名士族子将阿恒团团围住,先动的手,他们寻事不成,败之不武,是阿恒的错么?若非阿恒勇武,那现在被抢走婢子打得奄奄一息的,可就是阿恒了。难道庾世伯认为我家阿恒便卑贱到,数十人围他一个,只准他挨打,还不准他动手的?”
临安王虽不愠不火,但语锋太厉,无人敢接。他轻轻斜睨了一眼众士族,缓声道,“他那婢子,于他有恩,他看重些也是常事。大丈夫受人之恩,理当如此,如今士族子所眷顾的,美色则已,而阿恒所眷顾的,是恩义。莫说阿恒是个王爷,纵算是一个下等贱民,又岂能因别人看中其恩人美色便将恩人拱手让出?阿恒护着一婢子,有错么?”
临安王顿了一下,说道,“诸位或许会说,奴护主子,天经地义,那主子护奴,便不该么?人家拼死救你,回头脱险了,便把人家交给一群士族子任凭糟蹋,我大周的士族都已经黑心到如此忘恩负义了么?若果真如此,阿恒骂的也没错,不顾恩义,只知道聚淫滥交,确实衣冠禽兽无耻卑鄙,真有一天遭遇危难,不怕众叛亲离么?若并非如此,那诸位欺我阿恒,甚矣!”
临安王最后一句话,虽是质问,但语气陈述,语声平缓。他说完用着一种近乎谦卑的姿态,半垂着头,微含着笑,如一个虚心讨教的晚辈,望着诸士族,欲聆听教诲。
大殿一时静。死静。
没人敢跟他驳,敢跟他争辩。临安王从十四岁起,便是所有士族中辩论清谈的翘楚,无人能出其右,言语一向逻辑紧密,无懈可击,何况他刚才说的,句句直指人心,又字字诛心。
临安王笑笑,低下头轻声道,“诸位以为阿恒的生母卑贱,我用他不过是寻来一把刀来为我卖命,所以即便阿恒被人欺负死了,我也不会为他出头,而去得罪整个士族,是么?”
是么?这淡淡的一声问,却如同陡然间揭破了疮口,惊心动魄,血淋淋的。
临安王望着诸士族,说道,“阿恒从小被我带大,自家兄弟,我可以责骂训斥他,不代表天下人都可以这样责骂训斥。一介武夫,我说可以,别人说,不行。”
谢止胥突然“哼”了一声,意带轻鄙。临安王笑若云开,躬身道,“谢世伯,当年您父亲在世时,谢世伯三十二岁,还被骂竖子无知,确有此事吧?”
谢止胥陡然变色,临安王道,“为人子弟,谁没被骂过,为何独我阿恒,被天下笑?那群士族子,不是不该骂,是我懒得骂,反倒是诸位世伯,任由子弟胡闹,也不思管教么?”
庾熹道,“那照临安王爷这么说,我士族子死伤十数人,就这么算了!”
临安王道,“自不能算了。被阿恒打伤的,我已着人救治,所需花费,我临安王府愿意赔,阿恒冲动行事不知轻重,我也定会好好教训!”
庾熹冷笑道,“那若是有人救治不好呢?”
临安王道,“士族子寻衅聚众打架,阿恒误伤,庾世伯还想要他的命么?”
庾熹道,“临安王爷以为,是误伤吗?他当着众人喊,‘谁敢动她,爷杀了谁!’谁动他一下婢子,他便杀了谁,果然是有临安王爷撑腰,霸气啊!”
临安王笑,“我也不敢袒护,他确实这般喊过,只是当时场面混乱,不先威吓住如何能行?若阿恒真有杀人之心,他配着剑,还用得着去拳打脚踢么?”
颜家的家主颜之卿道,“我数名士族子,惨遭横死,命丧长街,临安王爷又想如何交代!”
“颜世伯,”临安王道,“当日杏林裸女,泉溪盛宴,亦有两名士族子猝死美人身,此等意外,被传为美谈,而今他们为了抢夺美人,猝死马蹄下,同样是意外,您让我如何交代?”
颜之卿道,“平原王纵马行凶,临安王爷说的未免太过轻巧!”
临安王便笑了,“颜世伯气糊涂了,当时我七弟正在打架,哪里来的纵马行凶?何况,那惊马冲了出去,将他五哥都弄的人仰马翻摔断了条胳膊,我七弟那婢子还在车上,也是万分凶险,他怎么可能纵马行凶呢?”
谢止胥突然插嘴道,“说平原王纵马行凶倒也不妥,但说他杀人惊马,却是一点不错。”
庾熹道,“他下重手欲置人于死地,马见鲜血,自然惊了,看起来是意外,其实却是必然,这死伤的十数人,皆是平原王欠下的血债,血债血偿,临安王爷还要为他开脱么?”
临安王笑着道,“庾世伯,若如此说,小王倒要问一句,若路前面卧一猛虎,嘴里叼块肉,鲜嫩可口,小儿谗其肉,仗着人多势众便上前抢,反被虎伤。那庾世伯看来,这是意外呢,还是必然呢?”
庾熹语结,临安王道,“诸位士族子都不是小孩子,他们自知晓我七弟的脾气,去抢他的婢子,他焉能让?发生冲突争斗,士族子自然挨揍,这还有什么悬念么?若按庾世伯的话说,这看起来是意外,其实也是必然,庾世伯又如何为士族子开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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