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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陈国立足够花心,以后也不会缠在自己身上,稍微过一段时间,他烦了,孙红萍就能开始过自己的生活了。
这样是最好的,对于她来说,陈国立这个选择比曹禺要优质得多,是能够解决自己困境的人,利用起来还毫无心理压力。
但是孙红萍不知道,她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心烦;不知道为什么直到现在都不能说服自己;她也不知道蒋哥有没有跟曹禺说陈国立最近常来找她;更不知道曹禺听到这些以后会想什么。
最不懂的,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乎这么多。
在考虑这些的时候,陈国立有一搭没一搭地玩她的头发,叫她最近就不要接别的人了,就在店里等着他就行,他会把钱付给蒋哥,还会给她额外的小费。
孙红萍背对着他,轻声说:“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把我买走。”
“带我离开这里,我就是你一个人的,也不用再见别的男人了。”
陈国立是生意场上斗出来的,哪能不知道她心里那点小心思,只不过不太放在心上而已:“你倒是会算,我顶多爱你一两个月,何必付你一辈子的钱!”
孙红萍突然开始笑,花枝乱颤,肩膀带着躺椅一起抖:“是啊是啊,我的命啊,五十万都值不得,过来的时候,我继母可是二十万就把我卖了。”
陈国立望了她一眼,松开她的头发,伸长手臂去自己挂着的外套口袋里摸了一根烟,点燃,烟灰弹落在曹禺坐过的地毯上。
“你要是有本事,就怀我的孩子,到时候也有个借口把你带回去。”他咬着烟,“不然你拿什么跟我房子里那些人比她们可都比你贵,嘴巴还比你甜。”
孙红萍下了床,开始穿衣服,低了一下头,说:“那你还来找我。”
“说不上来。”陈国立看着天花板,“就觉得奇怪,这么脏的地方,还出了你这么个干净人儿。”
她没有理他,从房间里出去,看见曹禺还等在楼下,两双眼睛又隔着楼梯栏杆对望,就跟第一次搭话完以后,她回头从楼梯往下看他一样。
蒋哥觑她一眼,说:“今天可以早点儿回去,出去吧。”
孙红萍裹上围巾,把下巴都埋了进去,店里的大门有些卡壳,她推了几下没推动,曹禺从边上过来替她推开,然后跟她一起侧身走了出去。
按照惯例,她拐弯去店里还书,把两大本厚厚的书从帆布包里拿出来,检查了一下没什么缺损,交给了老板,然后再绕过横七竖八的书堆,从熟悉的地方抽出《挪威的森林》。
“你借过这书吗”孙红萍突然问他,手里漫不经心地翻着书页。
“借过。”
“我就知道。”她心下了然,把书放了回去。
没有挑到喜欢的书,孙红萍觉得看得眼睛痛,空着手从店里出去,狭小的道路两边都是杂货铺,孙红萍看中一罐泡泡水,花了三块钱买下,边走在路上边吹泡泡。
她吹得腮帮子都疼,就把盖子拧紧,塞进包里,然后又开始天马行空地讲话:“我小时候,没什么玩具,我妈不让买,有时候我爸接我回家,会偷偷给我买一瓶,不过被发现以后都倒在地上浪费了,她就是宁愿丢掉,也不愿意让我玩一下。”
“可能她知道吧,人要是享过福,就很难再吃苦了。”
“我现在也懂了。”
曹禺的鞋尖踩在一片枯掉的叶子上,跟炸烟花一样响,但他声音倒是闷的:“但人不需要一辈子吃苦。”
孙红萍停了脚步,转了个圈面对面看他,因为风太萧瑟了,吹得人眼底都是干的,她只能眯住,把被吹乱的围巾理了又理。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曹禺看着她,“我可以不去继续念大学,最多三年,我能拿五十万给你,到时候你要跟我走吗!”
孙红萍觉得眼睛更痛了,她应该是生病了,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我什么都没给你,为什么要在我身上吊死!”
空寂无人的小巷口,灰色的砖叠着黄色的叶,秋风吹得他的嗓音也跟打着旋一样往耳边降落:
“别人看到的是你肮脏的外表,但我更在乎你干净的灵魂。”
不知为何,孙红萍想到陈国立恰才对她说的话,于是胃里一阵翻涌,她扶着砖墙,低头开始呕吐,像是要把身体里所有坏掉的部分全部吐出来。
曹禺要去扶她,被孙红萍打掉探出的手。
“你别过来了,我一点儿都……”声音弱得只剩下气,“不干净。”
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般,孙红萍跑回了家,甚至没有心思去看曹禺有没有追上来,就慌慌张张掏出钥匙转开家门,伏在洗手间又吐了出来。
她坐在床边,两手撑住脸,整个人似乎骤然间被抽光了所有的气力,一切她从不愿意去想的、不愿去承认的,如同案板上新鲜的鱼一样被尖刀剖膛开肚。
从来只做过被拖累的一方,孙红萍直到现在才突然体会到拖累别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原来这般羞愧难当。
当晚蜷缩在出租屋小小的板床上,她彻夜难眠,第二天去店里上班,坐在工作间小小的板凳上,看着一眼能望到尽头的天,孙红萍不知道剩下的十五年到底还要多长,怎么似乎盼不到一点希望。
除了陈国立,孙红萍没有再见过别的客人,每每在换衣间换工作服的时候,总能听见张跃芳唉声叹气地说店里的谁谁谁又走了,很多人都走了,但是张跃芳没走,孙红萍也没走,于是她把孙红萍视为同类,整日盼望着哪个有钱的人能将她也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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