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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潜流注目望了他片刻,见他修眉紧蹙,面色惨白,凤目下两个黑眼圈甚是突兀,整个人显得异常的憔悴。他心中不禁一阵怜惜,忍不住道:“有什么烦心的不妨讲出来,心里也舒坦些。”
江照晚收回思绪,缓缓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胡思乱想罢了。”即便谷潜流救了他的性命,可毕竟两人认识的时间并不算长,而且谷潜流的出现时机总觉得有些突兀——初遇时的飞刀斩马,再遇时的飞马相救,然后是凌波酒楼与风入松的纠纷,以及后来的频频拜访……虽说谷潜流是个随性豪爽之人,这些举动于他而言本算是平常,但如今诸事纷杂,江照晚不免多存了些防备之心——再说又何必让谷潜流卷入这纷乱当中?
见谷潜流目中俱是关切之色,江照晚感激地道:“这几日多亏谷兄相助,谷兄恩情照晚铭记于心。另外总是打扰谷兄总是不妥,明日一早我就与谷兄告辞了。”就算是存了防备之心,他的感激之情却是半点不虚。
“什么?你要走!”谷潜流惊讶地喊了一声,又急声劝解道,“如今漕帮正在察访山庄失火后的幸存者,若是给他们撞见你怕是不妙。再说我至多也只是提供个小屋给你挡风遮雨——这又算是哪门子恩情?我心里一直把你当作亲兄弟般,你这么客气算是看不起我。”说话间不觉露出些惆怅不悦之色。
“谷兄这话从何说起?我一向景仰谷兄潇洒豪迈,又怎会看不起谷兄?”江照晚叹了口气,“我只是不想连累谷兄……至于漕帮,他们不找我我还要找他们,毕竟他们是最有嫌疑烧毁山庄的人。从前我拖家带口自然怕了他们,可如今我空身一个人,倒还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谷兄不必为我担心。”
“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还记得那次你掉进他们陷阱么?若非我凑巧经过后果怕是不堪设想。”略想了想又恳切地道:“我与照晚一见如故,照晚若是不嫌弃我出身微寒,不如我们结为异性兄弟,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样照晚你也不用总是客气什么了,说起来我这人最怕那些罗里罗嗦的俗礼!”
江照晚惊讶地抬头看向他,见他眼中满满的热切之色,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若是从前他多半会立即响应谷潜流的要求,可经过频频变故,又因总觉得谷潜流来路有些可疑,心下不由一阵踌躇。
谷潜流见他犹豫,便有些明白了他的想法。他苦笑一声,讪然道:“照晚不必勉强,我这人心直口快,有时未免显得唐突,你只当我什么都没说。”
听他这么一说江照晚心中不免有些歉疚,他展颜一笑,道:“与谷兄结拜自然是照晚求之不得之事,不过我如今这等景况,若是连累了谷兄,我定会一生难安。”不等谷潜流说话他又补充道:“我看不如这样,等我这些事情结束后我们再结拜,到时我们兄弟俩结伴游遍山川河流,岂不快哉!谷兄你看如此可好?”
谷潜流抬眼看了他一眼,见他目光诚挚中带着坚定,知道他虽看似随和,却不是会轻易被别人左右的人,于是笑着道:“如此甚好。”又道:“什么结拜不结拜其实也是虚礼儿,总之我真心拿照晚当作好友便就是了。”
江照晚见他毫无见怪之意,稍稍放下心来。之后见他面色忽然沉寂下来,似是心事重重,欲言又止,便问道:“谷兄可是有话要说?”
谷潜流闷闷“嗯”了一声,犹豫了半晌方正色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说到这里他颇有些困窘烦恼,期期艾艾道:“其实……其实早想和你说的,又怕你听了起疑心,所以才要和你结拜……只因想着一结拜便是一家人了,说出来或许照晚能够原谅,可如今……唉!我心里实在觉得有愧……”
江照晚一怔,随即道:“谷兄请尽管直言,照晚断不会放在心上便是。”
谷潜流闷闷点头,隔了一阵忽开口问他道:“照晚你可曾听说过鱼龙舞?”
(二十二)
江照晚心里一惊,略顿了片刻后回答道:“在我成亲那夜的筵席上,曾听百晓生提过一二。他说这种剑舞能让人长生不老,青春永驻。”他微顿了顿,望着谷潜流的眼睛静静道:“谷兄你又怎么知道这个故事?”
谷潜流面上露出窘迫之色,支吾了片刻才鼓足勇气道:“不瞒照晚,先师曾对我提过鱼龙舞,又说他怀疑令尊当年在比武招亲擂台上用的剑法便是鱼龙舞当中的招式……”
江照晚闻言不由震了一震,暗想着父亲这二十多年的担忧并非毫无根据,当年果然有人认出了他的招式源于鱼龙舞。
思忖间又听谷潜流继续道:“我因觉得好奇,所以这次路过洛城特意停留,准备探个究竟……可巧后来认识了照晚你,一来是欣赏照晚为人,真心想要结交;二来也想趁机探察一番,故而常去山庄拜访。只是我还没有来得及查探山庄便出了事。山庄出事虽与我无干,可想到自己从前的确有意图,心中总觉得有愧。想要对你直言,又怕你因此生疑,只得一直憋在心里,弄得我心中实在不能安宁……总之照晚你要怎样责怪我都甘愿领受,唉,我一直自负磊落坦荡,如今终还是做了小人之事……”
听着这些话江照晚恍然大悟:既然谷潜流从前是刻意接近,那么种种巧合便不足为奇了。他心中虽不免有些别扭,但想到谷潜流的想法本也是人之常情,若是自己在他的立场恐怕也会忍不住暗地里察访一番。而且他肯将这事告诉自己,已说明了他的诚挚磊落,想到自己之前的多疑,心中便有些羞惭。于是展颜笑道:“这也是人之常情,谷兄何必自责?”
谷潜流见他没有生气,面色一舒,又畅快笑道:“照晚不见怪就好,啊,说出来心里觉得好多了,不象之前总觉得心中有愧,怎么也爽利不了。”
这时江照晚心念忽然一动,想着当年认出父亲所用招式是鱼龙舞的怕是不止谷潜流他师父一人,难保这些人没有觊觎之心——难道山庄被毁竟与鱼龙舞有关么?其实对这点他早有些隐隐怀疑,只是没有往深处想,怕想多了反而会误入歧途。
谷潜流见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便又出言追问他。江照晚道:“我只是在想山庄被毁是否与鱼龙舞有关?”他叹了口气,道:“不瞒谷兄,我爹是懂得几招鱼龙舞,可那剑谱早在多年前便不翼而飞了。况且我爹只知道三分之一的招式,要知鱼龙舞如果学不全不但不能长生不老,还会减少寿命,所以他连我都没有传授。”
谷潜流惊讶地道:“这么说令尊当年用的招式真是鱼龙舞——原来世上竟真有如此匪夷所思的武功,我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略想了想又问道:“你说令尊只知道三分之一,那残余的那部分剑谱呢?”
江照晚摇了摇头,“我爹并不知晓。”转念又一想:会不会残余的剑谱在当年盗窃父亲剑谱的那个人手中?可他又觉得这想法有些荒谬——怎见得《鱼龙舞》剑谱世上只有一本,又正好分成两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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