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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荑葳地,枯黄垂暮,干瑟衰草蔓过她的脚踝,擦着流苏垂髾发出“沙沙沙”的响声。
觉察到有人来了,吹笛之人转过身来。
夕阳西斜,胭脂重紫的赤晕淹没了流云重檐,沿着泛黄帷幔堪堪滑落,在那人的脸庞上投下两道不真切的叠影,阮如玉借着稀薄的光认出了那人。
她愕然,“襄阳王?”
萧景珃的手一滞,他撂下竹笛,脸上亦有讶然之色,“阮如玉?”
阮如玉盯着他手中的竹笛,似笑非笑,“我还以为是随之生前的友人前来悼念,不成想,原来是襄阳王,怎麽,襄阳王这是噩梦缠身,来找随之求饶,还是良心发现,自觉愧悔呀?”
萧景珃听见她的嘲弄,牵动唇角,轻声一笑,“阮姑娘的嘴还是这麽厉害,本王说什麽都是错,索性不说。这会子阮姑娘不应该已经出宫了吗,怎麽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知道的说你是来缅怀先太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同本王约会的呢。”
“萧景珃,你又派人跟蹤我!”
“本王耳目衆多,何须特意派人跟蹤,自然有人来回禀本王你的一举一动。”他翻腕将竹笛收入袖中,“怎麽样,被蔡嫣然为难了吧?如玉啊,这宫里的事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听本王一句劝,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是吗?”阮如玉微一挑眉,反唇相讥,“襄阳王有劝我的工夫,不如多念几声佛,多上几炷香,也好安一安自己的心。”
“本王说过了,本王从来不信鬼神,只信自己。”
“那麽,襄阳王今日为何来此,还吹了这麽一首悲壮凄然的曲子?”阮如玉敛眉沉吟,“鹞子经天飞,群雀两向波,我竟不知,襄阳王是鹞鹰还是群雀?尸丧狭谷中,白骨无人收,王爷这是在悼念先太子,还是提前给自己唱一支哀歌呢?”[1]
萧景珃眸色一凉,寒声掷地,“阮姑娘就这麽希望本王死吗?”
阮如玉听他语气不善,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如今这地方只有他们二人,瞧宫墙外头杂草荒芜的样子,料着平素也没什麽人过来,既如此,暂且还是不要触怒他为上。
“不敢不敢,我只是奇怪,王爷究竟是一个什麽样的人,又是为何在这麽一个时辰来到这麽一个地方选了这麽一首曲子?”
萧景珃扫了眼阮如玉,神情稍缓,说来也奇怪,他明知道她是怎麽看自己的,可他还是对她t没什麽怒气,若听旁人说了这话,他早就想办法弄死那个人了,可唯独是她,偏偏是她。
他挪开目光,不再看她,“本王不过是来看看故人罢了,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陇日昏昏,裹挟着一声轻叹,“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多少人死在战火中,连个名字都留不下来,本王吹奏此曲,不为随之,不为自己,为的,是这些孤魂野鬼。”[2]
阮如玉微微蹙眉,她还是第一次听见“随之”二字从他的口中说出来,这是一种很古怪的感觉,他们不是宿敌吗,他们不是为了皇位自相残杀的兄弟吗,他为什麽会说出这种话来?
萧景珃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中所想,“你不必这麽看着本王,其实本王没有你想的那麽坏。”他拨开破败的帷幔,从阴影里走了出来,“阮姑娘,你明白吗,有时候,这世上的事情并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随之那样的人光风霁月,不染纤尘,他注定等不到雪过天晴,就要埋骨荒野,这就是他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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