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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初为人母下（第1页）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弘治五年六月甲子日，复升寿宁侯张峦勋阶为特进光禄大夫柱国，岁加禄米二百石，封号仍旧赐诰，并三代妻室封赠。

父亲已是士光禄大夫，此乃张家光耀门楣之盛事。

次日，父亲便带着一家子进宫来面圣，陶艺亦是跟了来，事后我便召她来坤宁宫同我谈心。

“娘娘，兴国公主来了。”自照儿出世后，我一得空便来哄笑他，今日亦是如此，忽闻陶艺至此，便悠悠起身，举步至榻上，只等她来觐见。

“臣妹，拜见皇嫂！”她恭敬朝我作揖，虽是如此，可语气中，依旧不免有些生疏与冷淡。

我当即起身扶住她，“快不必多礼，起来吧。”她淡然笑道：“娘娘是皇后，臣妹是公主，行礼也是必然的，臣妹又怎可逾了礼数。”我轻放下她的手臂，背过她，长吁了一气，沉声问道：“呵，你还是记挂着那件事”，我忽的转过身凝着她，似不经意的说道：“此事也已过去好些年了吧！”“你说的没错，四年了，臣妹也确实该放下了”，语毕，只在唇间勾起一弯浅笑，虽还是极为冷漠，却倒也是温和了些。

“真想不到，时光竟是这般匆匆，你与本宫，想来也是四年未见了吧。”“是。”忽闻照儿哭闹，我慌得疾步跑去哄他，“照儿……”我倏地蹲下身子，柔声唤道：“照儿。”这是奶娘教给我的，

她说，若是孩子哭闹了，就轻声唤他的名字，他不哭，那便是听懂了话。

她亦是随我走来，伫立在床边，凝着摇篮中傻乐的婴孩，良久，终是露出欣喜之色，亦如我一般蹲下身子，轻手拨弄着照儿的小脸蛋儿。

“算算日子，太子也该有九个月大了吧。”她笑颜问道。

我微微颔首，“都能走路了”，忽的抬起头来，“上次他的满月席和百日宴你都借故推脱了不是？”她避开我的目光，垂首应道：“嗯”，略似尴尬。

我缓和笑道：“那再隔些时日便是照儿的周岁，到时你可一定得来。”“好，到时臣妹一定会来，也一定要来。”见她如此，似是真的放下了从前的事，我不禁侃笑，“弟妹，我还不知什么时候能抱上个小外甥呢！”她缓缓起身，轻抚小腹，我这才瞧见她的小腹已是微微隆起，自是怔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已经三个月了。”此刻我已是喜笑颜开，“怎么都没派人来通知本宫，本宫也好叫人准备些礼物给小外甥送去。”她仍是轻轻抚弄着，“他们都不知道，我一直瞒着”，说着，不经意间垂下了头，脸上亦是没了方才那般笑意，好生丧气。

“为什么要瞒着？”我猛地眉心一震，愤愤不平的问道：“莫不是鹤龄待你不好，你才要瞒着他！”她紧皱眉头，四下里瞥了瞥，示意我屏退左右。

“你们都下去吧。”

“是。”见宫人们都走后，她才捋起衣袖，便露出一道血红的疤痕，刺得人眼生疼，“这是他昨晚打的”，再掀起另一边的衣袖，“这是前些日子留下的。”我猛地抓过她的手臂，“真是太过分了！他这样虐待你，难道爹娘就没有问过么？”她摇头，只在苍白的脸颊上露出一副惨淡的笑容，“没有，我一直都被他关在屋子里，根本就没机会出门，他们又怎会知晓，只有前几年乾清宫家宴，我才得以进宫来，那时还是让他看得紧紧的，今日若非是你要召见我，只怕是我这辈子都没机会找人诉苦。”“你不知道我这四年过得是什么日子，简直是猪狗不如，当初新婚之时，他只是对我有些辱骂，直至今日，竟成了软禁和打骂……”说至此处，她已是泣不成声。

“所以你恨我，不是因为我赐你公主名分，而是恨我赐婚于你和鹤龄？”她倏地跪倒在地，抓住我的衣袖，“你一定要救我，把我留在宫里好不好，我若是再回去，只怕是连腹中的孩儿都保不住了……”我不语，忽觉一阵绞心之痛划过胸膛，良久，才回过神来，“您快起来，放心吧，我定不会让你受到半点儿委屈。”语罢，不禁攥紧拳头，心中煞是一股火气，想不到鹤龄愈发嚣张猖狂，当初樘提议将仁和公主赐给他，那时只怕他会受仁和欺压，这才将陶艺封为公主赐婚给

他，没想到他如今却是这般凌辱她！

拭了她满脸的泪痕，我猛地转身，“你们都进来！”“你们两个，扶兴国公主去东厢歇息。”“是。”“瑾琉，你去宫正司，告诉方宫正，兴国公主要在宫中住些时日，叫她派人把淑芳斋清扫一下。”“是，奴婢这就去。”看身影匆匆远去，我的内心愈发忐忑，长吁了一气，便沉声唤道，“云袖，你去乾清宫，把长国舅叫来，让他一人前来就好。”她亦是顿了顿，才应了我的命令。

待到屋中只剩下我一人时，我才轻叹，当初只是想促成一对姻缘，却不想今日，却是造成了陶艺的一片苦海，当初是因，今日是果。

又是一声长叹，便见鹤龄疾步至此，“二姐，找我何事？”他四下里看了看，“诶，陶艺呢？”“你还有脸问！”我不禁拍案而起，怒斥道。

“这，不是，我怎么了我，你怎么就突然骂起我了呢！”他一脸无辜相，着实叫人心生厌恨。

见他如此，我更是愤然，“陶艺浑身上下，处处都是伤痕，你以为我不知？你软禁她，虐待她，你以为这能瞒过几人！”“张鹤龄啊张鹤龄，亏得我当初没有将云袖赏给你，云袖一个宫人，若是赏给你了，怕是今日连命都不在了！”此刻，我已是再也抑不住心中怒火，直指着他的鼻子怒骂，“陶艺可是公主，你知不知道，欺辱皇亲，罪同弑君，这可

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若是她死了，你可又担待得起，到时恐怕连我自己都难保性命１他不耐烦的蹙起眉头，“陶艺算什么公主，她那个公主的名号，不过就是封赐的，徒有个空号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真是糊涂，皇室血脉杀不得，封赐的公主那就更惹不得了，她方才求我让她呆在宫中，她不想回去了，你知不知道１“那你如今要我怎么办，你知不知道，新婚之夜，她竟然叫着别人的名字，她要我多难堪１“人都是你的了，你还在意这点儿微不足道的小事１我冷噗，“她先前是皇上的淑女，心里想着的，自然是皇上。倘若你为泄恨，便对她百般打骂，那是不是，连奸夫都要一并杀了１他这才有些惶恐，“那…这怎么办哪，二姐，我当初也没别的意思，只是骂了她几句，可谁知，她那么嘴硬，我就……”听他言此，我不禁强扯出一丝笑意，冷冷说道：“陶艺怀孕了。”他怔然，半晌不语，呆呆的凝着我。

“三个月了，你都不曾知晓，实在是不配当父亲１语罢，愤然离去，空留一屋子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