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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晏在那边认识了个孩子,请卞叔你下次过去时,把家里那几本画册顺便带过去,他也可以给孩子教教字画打发时间。”
卞存安一听,眼泪便落下来了,哽咽道:“以前让他看书,他都偷跑出去斗鸡走狗,如今倒懂得上进了。”
阿南劝慰了他几句,想起唐月娘的事,便借着由头提了起来:“卞叔,你看,咱们还有可能找到阿晏的娘亲吗?”
卞存安叹口气,黯然道:“怕是难了,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谁。”
“那,你给我讲讲当年的事儿?阿晏亲娘是哪儿的人该知道吧?”
“应该是顺天附近小村落的。当时我跟随永年兄出逃,为了遮掩我的身份,永年兄便请调去了个边防小卫所,顺便把我安置在那里。那时候马允知是百户,永年兄任他副手。我在那边无人打扰,日子过得平静,只是他们卫所有几次未能完成上头委派的命令,有时被罚俸杖责,打得厉害……”
即使过了多年,卞存安说到那时的卓寿,面上依旧有疼惜之色,叹道:“不久马允知立功升调,永年兄接管了卫所。过了有半年左右吧,有一天晚上,他来跟我商量找个婴孩来遮掩身份之事。我说那可没办法,可他却说……到时候就有了。”
“半年后,他真的抱了个刚出生的
娃回来,就是……阿晏了。我问永年兄是哪儿来的孩子,他说是别人不要的。我看阿晏眉眼与他颇像,本来有些怀疑,但后来一直没见什么女人出现过,才信了他的话。”卞存安想着当日襁褓中的卓晏,忍不住心酸,“卫所全是毛头小子,哪懂得什么,我当晚装腔作势号了几声,第二天卓寿抱着孩子出来,便个个向我们贺喜。卓家老人知道此事后,喜不自胜,觉得卫所苦寒不好养孩子,立刻跑来将孩子带到顺天了。阿晏从小备受祖父母宠爱,从没受过什么苦,如今落到这境况,是我和永年对不起他……”
从卞存安那儿听了一番陈年旧事,阿南一边思索着,一边回到驿馆,正遇上康晋鹏将大夫送出门外。
阿南便问:“薛堂主他们情况如何了?”
“薛姑娘伤势轻些,刚刚已经用了药歇下了,薛兄弟倒是刚醒。”康晋鹏指指屋内,面带焦虑。
拙巧阁与阿南其实本有冤仇,不过毕阳辉死后,他们都与朝廷合作,康晋鹏此次又与阿南一起下过地道,因此也化干戈为玉帛了,甚至主动邀请道:“南姑娘,进来一起听听阵内的情形吧。”
薛澄光虚弱地躺在床上,眼睛半睁半闭。
他全身溃烂,烧焦的衣服贴在灼伤的皮肤上,脸上缠满绷带,虽然勉强开口,但声音低弱,几不可辨。
“当时……我与滢光一起入内,越往里面,只觉身体越重
。洞窟蜿蜒,有时我们分开太远,彼此呼喝也听不到,只能靠着下意识的判断进行……纵然我们二人自幼心灵相通,一路过去也常有闪失,不过我们算是老江湖了,也能勉强弥补……”
阿南靠在柱子上,揉着手脚旧伤酸麻处,听薛澄光继续讲下去。
“险险通过地道后,尽头是一个高大广阔的石室,里面是五色云母雕琢成的满池莲花,分布于室内,在火折下熠熠生辉,我们一时都看呆了……”薛澄光的声音颤抖得愈发厉害,显是回忆起当时的情形,至今心有余悸,“莲池正中,是一朵巨大的青莲,上面有只云母青鸾展翅欲飞。我们料想阵法中心必定就是这只青鸾,于是便向它而去,谁知没走出几步……”
他的声音中流露出极度的恐惧,若不是身受重伤瘫在床上,怕是已经跳将起来:“一阵疾风忽然扑面而来,莲池上方倾泻下大片毒水,比外面所喷的更为可怕,连那些云母莲花都在水中迅速消融。我下意识地向后疾退。可……滢光不知怎么的,仿佛没听到我的声音,不仅没有撤回脚步,反而抬手向着前面扑去,似要投入那片可怖毒水之中……”
他说到这里,喘息越发急促,显然回想当时情形,依旧觉得可怖至极。
“眼看血海扑面而来,我唯有冲过去揪住滢光后背的衣服,将她一把扯回。她也终于醒悟过来,跟我一起奔回洞
窟……可,已经来不及了……”
后方血海汹涌,前方照影双洞默契已破,漫天毒水将他们笼罩其中。
而他们左支右绌,再也无法同进同出,只能拼着被蚀出一身血肉模糊,勉强逃出阵中,苟全一条性命。
阿南听到这番死里逃生的遭遇,也不由感到惊心。
以薛氏兄妹这样一对当世高手,尚未踏入机关中心便险些丧命,究竟是什么样的机关,可以将一池青莲瞬间翻成血海,而且陷入机关的人还毫无任何察觉?
难道说,傅灵焰的阵法机关真的已经达到了这般鬼神莫测的地步?
“不对啊,刚刚我们询问过滢堂主阵中情况,前面都差不多,但她在阵中所见,与你所说的大相径庭。”康晋鹏疑惑的声音传来,他取过手边一张记录,见薛澄光显然已经看不了东西了,便交付于阿南,说,“南姑娘你看,滢堂主说,她看到的明明是雨落莲池,不是血海毒水啊。”
阿南闻言,顿时错愕不已,上前来接过薛澄光手中的卷宗一看,果然,薛滢光所说在上面清清楚楚——
她在出照影双洞后,踏着莲叶向正中心的青鸾而行时,忽觉轻风袭面,一汪碧水如雨帘般从一池青莲中泄下,漫卷起雨雾云烟,将后方的莲花与青鸾笼罩在其中,如同仙境。
洞中火折光芒黯淡,薛滢光心旌摇曳,待要向前再走两步,看清楚情况之时,后背却被哥哥一把抓住,将她
拖了回去,大吼:“快跑!”
她尚未回神,便只能随着兄长仓皇逃出。可此时他们心境大有不同,一个急切逃命,一个疑惑不解,因此而乱了配合,导致两人险些命丧洞中。
这大相径庭的描述,令阿南与康晋鹏都是疑惑难解,面面相觑许久无言,根本理不出洞内真实情形。
阿南一路思量着,顺着院廊走回前院所居之处。
屋内点着明亮灯火,门外侍立着韦杭之。
阿南脸上不觉露出了笑容,一脚迈进去,果然看见了朱聿恒端坐于桌前,已经为她备好了晚膳。
阿南洗净了手,毫不客气地在他面前坐下,一边抓起块羊肉啃着,一边将刚刚薛澄光那边所见的事情讲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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