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萝依不解，方搀扶住她，不过并不问话。

叫赵斯年万万没料到的是，等自己再去御魄时，竟发现自己体内没有魄，接连逼着自己行了三次事，直到灵力耗尽，浑身再无力气方罢。意识到回天乏术的赵斯年噗通跪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而那一魂在墨山体内也并没有滞留多大一会，在半夏正上前来扶赵斯年之前，便脱壳而出，破碎在众人面前。

萝依拉住半夏，叫她莫要意气用事。

半夏对着萝依微微一笑，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将那元气大伤的赵斯年抱在怀中宽慰道，“还有我在。”

赵斯年不去看她一眼，只盯着床上的母亲，手指微微颤动着，眼神平静，眉间却稍稍透露着不甘。

“快去给墨山穿衣服，再晚些就来不及了。”半夏微侧着头，嘱托萝依道。

水芝瘫坐在地上装晕，再不敢理会这凤凰台中事。半夏这便又招呼小厮将水芝抬去客房照料，方架起赵斯年回房。

怎料这水芝刚被抬至抄手游廊，便见其从步辇上翻身下来，也不管那无端亡命之祸，拔腿便逃出凤凰台。

亦是在这抄手游廊上，赵斯年忽然意识到母亲该去成衣局更衣，这也挣脱开半夏，不叫跟着，踉跄跑了两步，应声摔地。

半夏正欲前去搀扶，倒叫乘黄抢先一步，将其驼在背上，踏云而去。

等不及花钿过来，赵斯年便先开了她的厢房，自取了万寿菊花瓣，一路从门口铺到西厢中去。

苍雪映着这一条如宛若群星而聚的橙黄花路，恰是蜿蜒银河之状，赵斯年一身单薄素衣跪坐在正堂门口处，面若这门外的大雪般，无情、苍凉。

西风斗转，雪并着风涌进堂内，万寿菊花瓣随雪而动，那橙黄的一丛，跳跃、若是升腾的火苗，将那冒冒失失误闯误进的雪融化殆尽。

赵斯年苦跪了整整一个晚上，并未见母亲前来走线成衣局，虽知母亲魂已归西，无缘到此，赵斯年还是借着雪大的由头诓骗自己，木雕泥塑般地跪坐着，直等到花钿喘着粗气跑来，数九寒天中，竟急出一头薄汗。

而凤凰台这边，礼官急寻赵斯年，宅子绕遍，仍不见其踪影，半夏遂命人急来成衣局寻。

因指路入棺得是血缘至亲，又赶着吉时，便听那礼官与甄夫人商量着，叫半夏暂替着赵斯年。

众人见此凄凉之景，皆为墨山感到不值，有感叹者道，“墨山这儿子，算是白养了。”

久等不来赵斯年，半夏便以女儿的身份，喊着“母亲”二字，从墨山房中出来，擎着白纸扎得附魂伞一路出正堂，面西而跪，随礼官高呼：西南大路在前方，三条大路走中央，千万别走错了路，脚踩莲花上天堂。

方念罢，便由礼官接了附魂伞到祭坛中烧掉，再叫六个品行周正的妇人，将墨山的尸体抬至棺中。至此，便待客至凭吊，其余帮忙的人家也就闲了下来，聚在院子中，各成一伙，对赵斯年的行为大发议论。

墨江脚踩泥泞的积雪，一路哭着姐姐至凤凰台，到灵前三叩首，再见帮忙的将其劝住，方跪守在灵前。起初，只低着头暗自落泪，半晌方才问了半夏赵斯年的去处。

半夏只道，“已经派人去成衣局接了。”

“也不怨他，姐姐是要过成衣局的人，母子两人在那相聚也好，省得众人烦扰。”墨江叹一口气，便瞅着棺椁上的遗像发呆，噙泪生情，愁容怜惜，很是一副可怜模样。

抄手游廊底下有几个妇人生事，窃窃私语道，“你说，这墨山有福气过成衣局子不？”

“自己亲儿子管着，要是不过那就没天理了。”一灰衣妇人白一眼这方才发问的蓝衣女人道。

蓝衣女人啧舌，四下环顾无人过来，这便讥笑道，“墨山品性自是无话可说。”迟疑片刻，方召几人凑得更近一些，小声道，“可也为着她这儿子，可没少做伤天害理之事。”

“这么重的日子，你也不怕遭报应。”又有妇人插话。那蓝衣女人听罢自是很不服气，轻蔑道，“你们没听说昨日那赵斯年硬要给墨山续命的事？”

“我听说！”那灰衣妇人突然来了兴致，稍显兴奋道，“猫又！赵斯年就是猫又！”

“想想都不可能，他若是猫又，还有你们这群人一条活路？积点口德吧，流言止于智者。”方才那妇人白她们一眼，脸颊处带着些许的愠怒之色。

“呵。我不与你犟嘴，你且看一看，别说旁个，水芝今日都不肯露面。再瞧瞧整个凤凰台中帮忙的人家，这排场连寻常丧事都比不上，这可是师婆的丧礼，如此寥寥几人，岂不是作孽。”

正说至兴头上，便见方才的灰衣妇人急拉住蓝衣女人的衣角，止了她的浑说。抬眼看去，正见那萝依叉腰站在两步之外，怒藏眉梢，眼神愤恨。

那几个扎堆的妇人见状慌闭了嘴，四下散开，各自忙去。

高唱牡丹亭

花钿负阴抱阳，持一支万寿菊立在西厢中，紧张地盯着门口的花瓣，并不见有魂灵过处的痕迹。

赵斯年盯着从自家至成衣局的路，也只见白茫茫雪地，晶莹莹素裹，并不见半分人影魂迹。

日光澄澈，天湛蓝而无几处云朵，树影在雪地上画着深灰的轮廓，白与灰在林间回旋，都叫时光流转。

深山鹧鸪忽唱，幽林雪狐常吟，簌簌落雪声时有，雪野深远之声，皆在升腾弥漫的檀香味中。

有山雀啼啭着落至成衣局前的树梢上，震下几许积雪，扑簌着落下，又惊飞那冒失的山雀，振翅之声渐远，惊啼消失在丛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