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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伤心欲绝离师别母（第1页）

见父亲渐渐走远，奶奶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又一次放声大哭起来。她的上一次痛哭，是在我爷爷过世时。哭爷爷娶她时曾海誓山盟信誓旦旦地跪天跪地跪祖宗和父母地承诺过她，两人要“白头偕老”，还说什么“无论富贵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结果，刚三十多一点，就两手一撒，扔下他们孤儿寡母，到西方极乐世界去了。留下她，想跟着去，又担心我父亲将成为孤儿，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生活，十分可怜。不去，养家糊口和养育我父亲的担子一下子全部落到她身上，看起来压力山大，实际上负担一定都不小。

而这一次，是为我父亲年纪轻轻就要去做重体力活养家糊口。父亲离开家去当烧炭工时，只有九岁多。九岁多，还是个孩子呀！若在好一点的家庭，此时的他应该正在私塾里念书。回家后，有人专门伺候。不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至少可以不为第二天早上家里有没有早饭米下锅而担忧。

再不济，他也不用一个人远去他乡，为生计奔波。至少可以留在父母身边，有盐吃咸，无盐吃淡。实在不行，喝碗没放油的盐菜榨汤、吃一个红薯，一顿也就打过去了。虽半夜里肚会咕噜咕噜提意见，但好歹还在父母身边，能感受到家和父母的温暖！

……

“而如今，无依无靠的他要一个人闯荡江湖了！江湖险恶，前途如何，得全靠他一个人也只能靠他自己了！”奶奶双膝跪在爷爷的灵位前，边伤心地哭，边拜，“当家的，你儿子外出打工去了，你一定要保佑你的儿子平安健康，心想事成，早日大财……不然的话，日后我到那边来了，都不会饶过好原谅你！”

越哭，越伤心和悲恸；越伤心和悲恸，越哭和拜……

额头磕得鲜血直流，结痂。再磕，再流血，再结痂……

奶奶此刻的心情，我即便不穿越和在现场，也非常同情和理解。作为母亲，在此刻，她能做和做得到的，真只有这些了。这一切，她做了，而且是真真切切地在用心做了！

恕我笔拙，当时那个场景的那个伤呀、悲呀、凄呀、惨呀……真的是无法用语言和文字能够描述和表达出来的。且不说当时在现场的我怎么样，我父亲的师父，也就是人送“铁石心肠”绰号的我的师祖见此场景，竟也被感动得悲从心起情从肝来泪如雨下，稀里哗啦不要不要的！失明已久的眼睛，不再失明了。整个人，也年轻了十岁，又能劳动了！

穿越的我知道，这个师祖，是父亲在生死攸关时节的最后一道“救生符”。他是有意装瞎和老得不能动的。目的是反复试探我们家到底待他怎么样，也就是好不好的意思。越好，我父亲将来越易逢凶化吉，活出生天！但这一次，他被感动了，准备豁出去了。当然，这是后话，以后再表。

受此感染，我不禁泪流满面地立即穿越到现在，在自己的智能手机、笔记本电脑和心里，为奶奶浓墨重彩地记了一笔，并由衷地点了n个大大的赞！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再说我父亲背着行囊离开奶奶后，一直是三步一回头，直往家里看。直到看不到家了，才“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我知道，自从决定离开家去打工开始，父亲表面上一直乐呵呵地。但心里，一直很悲伤。

作为后来被人称做天下第一完美男子的父亲，在当地是个人尽皆知的孝子。他担心自己离开后，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以后该如何生活？也担心双目失明、生活不能自理的师父在家，自己不能尽孝，会不会有想法和受人歧视、侮辱？更担心母亲有病在身，身体健康状况越来越差，万一出现什么状况，谁来照顾她？……

如此等等，想了一大堆。但他现在的年龄实在太小了，面对现实，他真的是有心无力，空悲切！

为防万一，临走时，父亲除把奶奶交给他用作盘缠的压箱钱，悄悄塞在奶奶的枕头下面外，还偷偷找父亲的至交萧一爷借了五两白银，一并放在那。反复恳请他，他借钱的事情，千万别告诉我奶奶。他走后，如果看到我家里有难处了，拜请他在及时出手资助一下。所有借或资助的银子，他一定连本带息奉还！

……

总之一句话，临行前的那段时间，父亲把自己能想到和能做的，统统都做了。每天夜晚上床后，都装作睡着了。实际上在闭着眼睛，掰着手指头一件一件的过细，看做了什么，还有哪些没有做，落了什么没有……

如今离开了家，绷了多日的弦终于可以放松了。这一刻，他是真的再也憋不住了。蹲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

泪水如决堤后的江水奔涌而出，滔滔不绝，一而不可收拾。

众人见状，纷纷停下脚步，关切而心疼地看向他。他们都知道，在同行的六个人中，只有我父亲还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其他人，至少都有十五六岁了。如果不是因为我爷爷过早过世，家道中落，何至于如此年纪轻轻就沦落到这种田地？连连摇头，不停地叹息。

“你怎么了，刚出门，就想家了？”张云见状，立即将肩上的行李一扔，急切地跑过来蹲下，右手搭在父亲肩上，左手拿着毛巾去给他擦眼泪。

“你是不是想你妈妈和师父了？”见父亲如此痛哭，洪荒慌了，手忙脚乱地放下行李，急冲冲地赶过来安慰，“我开始几次出门时也是这样，后来出去的次数多了，就没事了！”

“我们这次就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打工，想家了，随时可以回来！别伤心和哭了，你再哭我也想哭了！”周五不知是被我父亲感染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还没劝两句，自己竟带着哭腔了，就差没有哭出来了。

“我们这次出去，最长是半年时间，等到腊月，就回来了！”赵小宝怕他们人没有劝住，反而哭作一团，快步走过来安慰，“到时候我们挣很多很多银子回来，讨个漂亮的媳妇，欢欢喜喜过大年！”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在哭鼻涕，还说是男子汉？”石三叔比较幽默，见过不少世面，见此情形，不疾不徐地吸一口旱烟，然后慢悠悠吐出。烟，好像听得懂话似的，在空中形成无数个烟圈，然后慢慢地消散，“如果说出去，鬼都会羞死！”

父亲忍俊不禁，“璞！”地一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