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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命定般灵眸少年（第1页）

又下雨了。

豆大的雨落溅起泥点，男孩费力拖着比他半个人都高的木桶将衣服收回棚屋，锅中舀一把米熬上稀稀的粥，等待水汽氤氲时手脚利落地收拾整齐东西，忙碌的间隙却还是忍不住隔三差五张望院门有没有被打开。

男孩今年快六岁了，在斗罗大6上快到正式觉醒武魂的时间。他的母亲今日出门正是为了这件大事，虽然不用离开公爵府，但如今天色已晚风雨将至，男孩的心头还是不由涌上担忧。

男孩名叫雨浩，随父姓戴，父亲是星罗帝国战功赫赫的白虎公爵戴浩，家住公爵府里，本应该和其他同龄人一样有专人帮他觉醒武魂。可他却只是公爵甚至不知道存在的私生子，公爵夫人不容忍任何有可能威胁到她两个儿子地位的存在，凭借母系权势在戴浩戍守边疆后全权掌控整个公爵府，纵容府里的下人打压剥削他与母亲的生活，更是借口身患恶疾把他们赶到了偏僻破败的柴房。

小雨浩两岁的时候，他们家彻底失去了府里经济来源，霍云儿只能向管家求一些洗衣劈柴等杂事勉强补给生活。后来同他们稍微交好的侧夫人被警告之后，先前认识的几位叔叔阿姨也渐渐避免了往来，生怕丢掉在公爵府中这份薪资不菲的差事。

儿时的他不知道人情冷暖，也不清楚日复一日的饥寒中几张陌生面孔的离开，只是在向母亲问及那些饭菜的来源和他们的现状时慢慢读懂了她复杂的神情，早慧的他第一次认识到这个含义。

公爵夫人不敢私自处理公爵大人的血脉，害怕他继承了强大的白虎武魂，百般阻挠家族统一的武魂觉醒仪式，试图将这个私生子从名单上划去，还是好心给他们活干的管家带来了这个消息，想方设法找到机会让霍云儿向老夫人求情。

其实公爵夫人的权利再大也没办法越过先例阻止有可能身为白虎血脉传承的戴雨浩武魂觉醒，但霍云儿并不知道这么多，她只清楚如果没了这宝贵的机会，他们一家将彻底被公爵夫人的谎言掩藏。

“吱呀”一声，院门被推开，男孩顾不得继续看火，忙拿起一旁的雨披冲出门外。

天色已经不早，院落偏僻无灯更显昏暗，霍云儿浑身湿透正在院门出向老管家道谢，戴雨浩不敢插话，只能怯怯地拉住母亲的手。

霍云儿披上雨披，怜爱地揉了揉他的脑袋，虚弱的声音却仍温温和和的：“沈叔，多谢您今天帮我解围了，如果没有您，恐怕我们母子俩就要被赶出公爵府了。”

“都说些什么话。”老管家摆了摆手，“我是看着你和公爵长大的，自然得帮他照拂你。如今边务战事要紧，公爵无暇顾及府中二三，我背负家族嘱托，定然不能任由夫人她打压家族血脉。”

“明日老夫人请的觉醒师就到了，那时家族自会派人前来考察，公爵夫人无权干涉。

“倘若小雨浩能觉醒出白虎武魂，我便借机向老夫人提议正式将你们添上族谱，有了老夫人的担保，你们娘俩日后的生活就安稳下来了。”

“沈叔！您这般大恩，云儿无以为报……”霍云儿眸中噙泪便欲跪下，老管家忙阻拦扶住，喝止道：“莫要再提！你只管好好教导孩子，哪怕不是我，公爵大人的血脉也同样会有别人看重的！”

他又转头提点半躲藏在女人身后的男孩：“你母亲今日为了你能够公开觉醒武魂，硬生生在老夫人门前跪了三个时辰，你可得好好珍惜你的血脉，为你的母亲、为公爵大人争一口气！”

老管家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暗处的拐角，戴雨浩的眼里显出些许挣扎，几番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唤道：“妈妈，饭做好了。”

霍云儿叹息应道，一大一小两人转身走进破败的院落里。

……

雨声整夜未尽。

次日一大早老管家就来门口接他，霍云儿难得给他准备了一个松软的馒头——这是他上回去厨房帮忙时就眼馋至极的，掰碎以后混着白米稀饭喝下，胃里都是暖暖的甜味，似乎今日过后他们的生活就会好转了。

戴雨浩跟在老管家身后离开时还能感受到母亲不舍又殷切的目光，他想回头跑过去，想大喊“妈妈，我不想去那里了”，可是出门前母亲的叮嘱与对未来的憧憬如芒在背，“浩儿一定会和你爸爸一样成为强大的魂师的”一句话反复反复响彻耳边，戴雨浩只觉得恐慌。

他笃定自己的武魂不会是白虎的。

自从四岁那年饿昏过去，他连了三天高烧，病好之后就总会做噩梦。

梦里许多次公爵夫人的小儿子张牙舞爪招呼他的下人欺负他，联连同府上其他同龄人排挤他，他们朝他身上砸石头，让他在寒冷的冬天帮他们下水抓鱼，骂他是女表子生下的贱.种，在噩梦过后的无数个惊醒的夜里他得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和饥饿入睡，而相同的恶行在相同的地点生。

大大小小的事情，凡是在他的梦里出现过的都会在不久之后成真，未来仿佛预知一般将所有噩耗和痛苦的遭遇不顾阻挠一股脑塞进他的生活里。

戴雨浩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可在他几天前得知自己有机会武魂觉醒的时候他就开始做一个梦，每一个晚上他都在重温同样的经历：

在梦中，年迈的老管家用瘦似枯槁的手牵着他走进一个黑压压一片坐满了人的房间，他们个个披金戴银，形态一贯是贵族傲慢的模样，整个房间的装潢明亮而华丽，最中央处的高台上是一个穿著灰袍的老者，他温和的伸出手接引自己走上一节节台阶，并用虔诚的语气念起冗长繁琐的祝词。

戴雨浩紧张的心情在老者的声音里逐渐平静下来，极力劝服自己忽略掉台下观众的存在。

“将你的双手放在这枚水晶上，放松呼吸，跟随神的指引……”

温暖的气流裹着男孩的身体，金色的微光星星点点顺着经脉一路向上汇集在双眼处，戴雨浩感觉自己像是泡在温泉中一样，浑身暖洋洋的舒服极了，似乎在身体深处有什么禁锢已久的封印即将打开，泄露出让人感到过于饱胀的力量。

可是在他的脑海里，一瞬间无数次早已过去的噩梦纷杂如同万千碎片暴风雨似砸来，贫瘠的精神之海中大量记忆爆炸开刀片般割得他头疼欲裂，本应该因为潜质觉醒而脱胎换骨的舒适感被胀痛取代，戴雨浩的精神一时间陷入巨大的恐惧与痛苦里，紧闭的双眼眼角颤颤巍巍落下两行血泪来。

男孩无力摔倒在地上，染着血的眼眸隐隐生辉，微弱的魂力波动昭示着一切的结束，可除此之外并未有任何身体上兽化的表现。

灰袍老者迟疑沉吟宣告：

“先天魂力……一级，武魂…眼睛！”

他没有继承白虎公爵的白虎武魂，而是变异的、从来没有先例的“眼睛”。

梦中的戴雨浩手足无措地迎上台下家族众人质疑与轻蔑的目光，正如现实中此时此刻生的这一切一样，幻想中的一切虚妄悲剧接连在他身上应显。

戴雨浩独自消化着过往噩梦对精神的冲击与折磨，他不敢吭声，听见掌权者们窸窸窣窣的交谈和角落里老管家的叹息，清楚自己的未来一定糟糕透了。

就和“眼睛”这个废物武魂一样。

他恨深夜里自己不间断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