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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农家（第1页）

清晨五点，草场村李二旦的媳妇李萱挥舞着笤帚，农家小院让她扫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晨曦辉映在李萱红彤彤的脸上，晶莹的汗珠折射出阳光的色彩颗粒分明的在李萱姣好的面庞上接连滑落。

李二旦四仰八叉的躺在温暖的土坑上，打了一宿呼噜的他，每每总在晨光爬上窗棱之际，准时的安静下来。而这时，被扰了一夜的李萱也醒了。随着她窸窸窣窣穿衣下炕，村里头号懒蛋李二旦舒舒服服的伸展开四肢，少了媳妇没完没了的蹬踹，李二旦抓紧时间抢在媳妇开饭之前，再享受几十分钟深度睡眠。

勤劳的李萱里里外外的忙碌着。睡在隔壁的李老汉坐起身，抓过旱烟袋，磕净烟斗里残余的灰末，满是厚厚老茧的手熟练的往烟锅装满新叶，“哧拉”一声，李老汉咪着眼，就着划亮的火柴，狠狠在烟嘴上啜吸了一口，直到辛辣的烟气鼓动起腮帮，这才伸直手臂推掇身边赖床不起的老伴，裹满烟气的嘴里含糊着呵斥：“快起快起，儿媳妇院子都扫好了，正在下房做饭，你起来搭把手去！”

睡得正香的老妇不情愿的爬起身，慢条斯理的穿着衣服。看着磨磨蹭蹭的老伴，挪动着肥胖的身躯，终于推开吱呀作响的屋门走了出去。李老汉挺直后背端坐炕沿，稳当当的享受烟枪。

新的一天，在这户农家如常拉开帷幕。

但今天院子里有些不寻常，空气里隐隐飘荡着惆怅的意味儿。

饭后，李老汉拿着牙签呲牙咧嘴的啜牙花。没待他开口，老伴沉不住气，抢先言：“儿媳妇，今年咱们挣多少哇？”

打从去年年初新媳妇李萱进门，心明眼亮的李老汉第一天就当着全家的面，把当家权不由分说的交给了李萱。一年过后，持家作主的李萱面对三双期盼的眼睛，该“述述职”了！

婆婆的潜台词，李萱清楚，就是想拿一部分收入把院里的土地像别人家里那样铺成水泥地，如里可能的话再修口新井。这个愿望，不仅是她老人家，李二旦也早早表明态度希望早点付绪实施。按理，这不关吃不关喝，仅仅只为改善生活环境的期望无可厚非，李萱打心眼里想让自家四口人过得舒服。但就这么简单的要求，她身为当家人，却难以满足。

全家四十亩地，主种玉米土豆，刨去种子、化肥、租赁机器等杂七杂八各项支出，每亩地纯收益不过四百余元，也就是从春到秋忙忙活活大半年，这一家四口全部收入只有一万六千多元。

区区一万六千元，李萱需要精打细算才能把一家四口一年的吃喝拉撒支撑起来。但这是明账，家里事实上是靠借钱渡日！因为李二旦没出息，家越穷他越赌！这种情况下，哪来闲钱改善院落！

李萱的声音好听，当她语调柔和的把事实和道理掰开揉碎，清清楚楚展现在家人面前后，三人泄了气，闭上嘴不言语了。

良久，李老汉拿着刚灭火的烟袋“当啷当啷”敲了几下身旁挑水的铁桶，待烟灰抖净后，干咳了一声，抬眼看向儿媳妇：“李萱，你想想办法，咱家光靠种地，这样下去不行啊，吃饭都是问题！”

李萱闻言眼框一热，禁不住脱口而出：“可不是嘛，爹，我都快愁死了！按说现在农民的出路并不少，像村东头老于家，这两年养狐狸就挣不少钱，我看着眼热，可干啥都需要本钱，咱没钱哇！”

一家人大眼瞪小眼正合计着，眼尖的李二旦瞅见房后羊肠小道走来一群人，为的正是自家二叔草场村支书李高亭。听见李二旦的提醒，李老汉一家四口利索拥到家门口相迎。

李高亭人未到，声音已扬过来：“大哥，你们一家起得早哇！这么早，一家四口全守在院里作嘛呐！”李老汉边往道上走，边笑呵呵应道：“兄弟，你还不知道我么，还不是在愁下一年该干点啥营生哩！”李高亭迈着大步，说话间人已来到李老汉近前，亲热的拍打着兄长的肩膀，粗着嗓门道：“莫愁莫愁，这不给你家送‘财神爷’来了！”

李老汉闻言一喜，定睛往李高亭身后一瞧，见两个乡里模样的工作人员正引着几个外地人向他家走来，打年岁大些的男人远远的向他点头致意。

待一行人在眼前站定，李高亭喜滋滋的向自家兄弟介绍：“这是咱们乡长刘浩然，这小伙子是乡长秘书小凡。这位来头可大了，他是俄罗斯客商，叫瓦西里。大哥，就是他，给咱们带来福音了！”

“啥？”李老汉不名就里，刘浩然见他一脸懞逼，哈哈大笑起来，亲切的问：“老哥，能不能让我们上你们家里，咱们坐下来慢慢说呀？”

这个提议自然得到李老汉一家热情响应。屋里坐不下，李萱索性把家里凳子全搬出来，拿出入秋时刚采的山茶，毫不吝啬的狠抓一把扔进茶壶里。滚烫的开水击打出一朵朵茶花，缕缕茶香泌人心脾。

瓦西里端过茶杯，吹两下浮叶，扁着嘴小心翼翼先尝一口，一口茶水下肚，瓦西里由衷向李老汉竖起大拇指！李老汉见稀罕的远方客人喜欢他的新茶，喜得眼睛咪成一条缝。

李萱在旁察言观色，适时问向李高亭：“二叔，你们是有什么门路吗？”没等李高亭回答，一旁坐定的刘浩然先开了口：“养狐狸你们干不干？”

李萱一听这话，脸上笑开了花儿，一叠声道：“干！干！傻子才不干！”听她出言不逊，李二旦紧张的怼她一下。李萱醒过味愁眉苦脸道：“领导们，说实话，养狐狸这件事，我琢磨小半年了。对我们来讲，这是条好出路哇！你看我们家的情况，一年到头，除了伺候这四十亩地，再没别的营生。挣那两钱勉强维持个吃喝。钱存不下不说，一到冬天，一家四口没事干，俺家这口子，没事爱搓麻将，一冬天下来，输万儿八千是常事儿！拽不住也管不住！不瞒几位领导，我们家现在就是靠借钱过日子啊！”

李萱说着说着，眼眶红了，李二旦惭愧的低下头嘀咕：“不打麻将，你让我干啥？总不能像你一样一天到晚在家里干坐着！”李萱听到他小声抱怨，生气的瞪他一眼，心里突觉苦涩，语气激越、压抑不住哽咽起来：“我们也想改变现在的生活，也想像村里那几家能人那样，把日子过起来！可是，书记，我们家里没钱呵！想去信用社贷款，俺这口子这几年耍钱，把能借的都借遍了，没地方也没人搭理我们！”

李萱一席话说完，坐在瓦西里身后的杜凌楠理解的站起身来，轻轻拍拍李萱的肩膀，温和的对她笑了笑，李萱接过杜凌楠递过的纸巾，擤了擤鼻涕，不好意思的示意她坐回原位。

李萱坦诚的一席话打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瓦西里埋头大口喝完手中热茶后，抬起头来，直接向李萱问：“姑娘，咱们合作，尽你们全家所能养狐狸，养成后卖给我们怎么样？如果同意，按你家的劳动力，我保证你们一家一年最少能挣十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