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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禾没料到自己进了勤政殿后,先要面对的便是萧祈毫不掩饰的长驱直入,这一个问题就将沈清禾好不容易安抚下来的一颗心重新拨动,她耳边能清晰听见萧祈的呼吸声和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
像是有面鼓,被人击打后出的声音,震耳欲聋。
沈清禾猝不及防没控制好心绪,倏地眼角噙了讶异之色与萧祈四目相对,眼前之人剑眉星眸,五官如刀刻斧凿般深邃,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一双斜长丹凤眼中墨玉般的瞳仁里倒映出沈清禾绰约多姿。
她与他二人只隔半步远,双双站立在云纱窗前,窗外月上柳梢头,花明笼轻雾,沈清禾鬼使神差般凝望萧祈双眸,答了一句:“我不知道。”
沈清禾说完,蓦然神色一凛,她咬着唇,利用唇上传来的刺痛感让自己迅更改了自称,她快低下头去,再次回道:“圣上恕罪,奴婢…奴婢…”
沈清禾心慌意乱,她压根儿没想好自己要怎么说,面对萧祈突如其来的问话,沈清禾也不知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般答了句:不知道。
她心绪不宁,脑海中陈福方才的那句话占据了她混乱的思绪,沈清禾角角落落里想要找寻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回答萧祈,可却现,是徒劳。
反观萧祈,抿成一条直线的嘴角,笑意被无限放大,他错眼不眨看着沈清禾自乱阵脚,仿佛犯了天大的错误一样努力维持着面上的镇定,可深入其中就能现,沈清禾无非是强装罢了,她内心无比慌乱,根本没法好好思考。
萧祈努力克制自己在听到沈清禾脱口而出的一句“不知道”后微微雀跃的心理,他将手抵在唇边,轻轻咳嗽了下,蛊惑人心的嗓音伴随着呼出的热气晕在沈清禾耳边:“沈清禾,你伺候太后多年,可太后却将你当作一枚可随意使用的棋子,不管你的意愿想要将你赐给朕,对吗?”
萧祈瞥见沈清禾粉嫩耳珠上的血红色慢慢退却,他意味深长后退一步,拉开彼此间的距离。
二人之间陡然蹿升的暧昧旖旎氛围随着萧祈一句话消失殆尽,沈清禾果然如他所料,绯红面色如红潮水浪般急剧撤退,她目光沉沉,看上去没什么激烈反应,可泛白的指尖却出卖了她。
萧祈在等。
沈清禾眉头微蹙,心头忽而面对萧祈所产生的不适感变成了一股灼人的怒火,她生气于自己多年努力后还逃不过被人随意摆弄的命运,却也恼火萧祈明明知道一切,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往她最新鲜的伤口上撒盐。
她眼角眉梢均带上猩红怒意,说话间没了往日对人的恭顺有礼,反而带有怨气:“圣上既然知道了,还问奴婢做什么?奴婢深知自己是宫女,不管是继续待在慈安殿伺候太后,还是真的要被赏赐给圣上,都不能自己做决定。可若圣上瞧不上奴婢,那就另当别论了。”
“你很生气?”萧祈坐回了龙椅,挑眉凝睇沈清禾,他不在乎的转悠手上的龙纹玉佩,继续道:“你是生气于太后看轻了你,还是生气于太后利用你?又或者是不甘于自己的命运?若说你这一腔怒火是对着太后和你自己,那还情有可原,可若是对着朕,沈清禾,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龙纹玉佩被重重甩出,恰好覆盖住竹纹白纸上的“姀”字,玉佩与紫檀木龙案碰触的声音也恰好惊醒沈清禾,她不明所以,眼神中夹杂着一丝复杂,方才的怒火顷刻间被萧祈周身散出的寒意笼罩,沈清禾内心趋于平静,她怔怔等着萧祈说话。
萧祈瞄见沈清禾浑然不知的样子,略有些别扭,外加颇有点咬牙切齿般冷哼一声道:“若你当年能答应了朕,现如今,怎么着也是个妃嫔,你也不用实时需看别人的眼色,再不济就算是贵人,也是被人服侍的命,总比你现在要好。”
原来如此。
沈清禾清凌凌一双眼眸眨了眨,长睫扫过,她嘴角隐隐约约现出一抹笑,一抹释然的笑。
她想起殿外陈福说的话,再一次盘旋在她耳边令她想要求一求萧祈的心彻底沉寂下来,沈清禾知道,太后将自己赏赐给萧祈,萧祈是不会拒绝了,若萧祈不会拒绝,那她挣扎还有什么用?
萧祈对她,是求而不得罢了。
“你笑什么?”萧祈星目扫过沈清禾,皱眉道:“你觉得朕说得不对?”
沈清禾微微摇头,她嘴角的笑意仿佛深秋沁人的风,心底冒出头的情绪随着萧祈的问话滋生出愈多的坦然,她目光清幽,头一次正视龙椅上年轻帝王的眼,,缓缓道:“圣上说得对,也说得不对。对是因为若奴婢当初答应了圣上,那确实如圣上所言,圣上会看在与奴婢多年情分之上给奴婢一个婕妤或者贵人位分,毕竟,奴婢是宫女出身,担不起什么嫔啊妃的。圣上还说对一点,若奴婢当初答应,或许现在是宫人们伺候的对象,而不是去伺候别人。”
一个没有家世的宫女,成为皇子的侍妾、通房,位分最高也就只能做到嫔位,沈清禾不信萧祈没瞧见过先帝的诸多妃嫔,在先帝死后,没子嗣的,出家的出家、闭宫的闭宫,又有多少人能颐养天年?
妃嫔是好,可有时候还不如当宫女。
“那不对的地方呢?”萧祈目光紧锁沈清禾,留意到她周身泛泛而出的萧瑟感,他心往下坠一坠,问道。
“不对的地方吗?”沈清禾歪下头,突然多了一丝平日里没有的松弛感,瞧得萧祈眉头愈皱起一个“川”字。
沈清禾徐徐道来:“圣上说的话最大的不对之处就在于,这是您认为对奴婢好的,可却没想过奴婢自己觉得好不好。诚然如圣上所言,成为妃嫔是宫女们巴望不得的出路,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好比囚笼中的金丝雀,您想起来了就逗弄一下,您忘记了,就任由她在笼中啄伤自己,直至失去生命。”
“奴婢当年不愿意,是想着能恢复自由之身,可命运弄人,恐怕日后不得不继续待在宫中,可奴婢从未想过要成为圣上的妃嫔,从未。”沈清禾眼底湿润,言语中透出一种彷徨与坚定:“宫中的时光漫长而难过,三宫六院自古多少伤心人!奴婢懂得,也懂得圣上对奴婢的心,不过是年少时的求而不得罢了。所谓情爱,恐是没有!那奴婢就不愿!”
沈清禾说完,昏暗烛火下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格外引人注意,她说得坚定,说得决绝,说出自己心里话的同时也认定自己没有说错。
她与萧祈四目相对,明亮的眸子好似天上闪耀的星,出的刺目光芒深深扎进萧祈狂跳的心,萧祈久久不能回神,直到沈清禾开始惴惴不安后才嗤笑道:“沈清禾,你就是这么想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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