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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南邪全略（第1页）

张诺的眼前清晰起来，困扰着他的黑暗渐渐消去，他看清了眼前的货车和司机，道路两旁的路灯，还有离自己不到一公里马路尽头的学校。张诺还看见了货车右侧，一处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站着一个影子，那个影子露出了一只白色的爪子在灯光下面。是那只水鬼！张诺看不清它的脸，但仍能感觉出来它那阴冷的笑容，仿佛在说：“走着瞧吧！”随即消失在路边的灌木丛中。

货车司机看见张诺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气得本想下车揍他，但仔细一看，张诺的手臂上冒着血，心里不免有些憷，于是动车子，向左打了半圈方向盘，货车便加从张诺身边飞驰而过。

那只水鬼把它惯用的魔障伎俩又一次用在了张诺身上，它利用张诺慌不择路地心态，在那辆货车来临之际，引诱他来到这条马路上，试图酿造一出惨烈的车祸。也不知是司机称职，还是张诺命大。这次逃脱有惊无险。

那只水鬼本有无数机会置张诺于死地，可它并没有选择直接下手，而是像一只猫，意犹未尽地挑逗着掌中的老鼠，并以此为乐。它这么做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张诺并不知道，我们也无从知晓。

之后，张诺就躲进了学校的那片枫树林中，等待着熟悉的面孔经过时向其求助，但尽管张诺在学生会接触过的人有成百上千，但真正要说靠得住的，恐怕连一个人都没有。在等待了快一个小时之后，张诺看见了刚从校外回来的许欣，这个对他一直念念不忘的女生。当前的困境容不得张诺再作多余的考虑，他不得不铤而走险，向这位自己曾亏欠过的人寻求帮助。

许欣的心肠确实太好，虽说张诺目前的状况凶险万分，并且极有可能连累到他人。想到这一层，许欣却只是犹豫，下不了决心去拒绝张诺，再加上张诺声泪俱下地苦苦哀求，许欣的心就再也狠不下来了。她本打算在西门外给张诺租一间房子，让他暂时安歇，被张诺拒绝，张诺选择躲在那片竹林子里，因为那里更加偏僻，不易被人察觉，这其中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张诺接下来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张诺从怀里掏出来那本《南邪全略》，坐在墙角开始研究起来。y国版图虽不大，地势却有高有低。古代的驱邪术士按照地势方位将鬼区分为四类。一曰山鬼，多是高山之背产生的冤魂，前生因意外高空跌落或坠崖、受硬物撞击、或死于高山之上等产生的冤魂可归于此类。二曰冢鬼，多是死后来不及土葬，曝尸荒野，或是无人认领的孤魂野鬼，亦或是生前含冤，被埋葬后怨气不散反增的魂灵。三曰辛鬼，多是生前一刻蒙受苦难，受人压迫致死的冤魂。四曰水鬼。专指溺亡的魂灵，为水所困，为挣脱水的束缚，趁岸上活人靠近水边之际将其拖拽入水中，把他当作自己的替身。被作为替身的冤魂也称作新水鬼。《南邪全略》上说，鬼大致分此四类，但不局限于此。鬼神之形，千变万化。此四类向下又各有分支，越分越杂，无穷无尽。

像人分南方人北方人一样，鬼也分南北，北方以山鬼为多，南方以水鬼为多。《南邪全略》虽然几种鬼都涉及，但是集中讲的还是水鬼。但这部笔记倘若仅仅是在给鬼作介绍的话，那真的帮不上张诺什么忙。引起张诺注意的，是笔记中讲述的一个故事：明朝时，一个有钱的乡绅老来得子，顿时欣喜莫名，在儿子满月之时大摆酒宴庆祝，在家中，正当乡里乡亲一齐举杯庆祝时，门外走过一个胡子花白的老道士，看了眼奶妈抱着的孩子，连叹三口气，拂袖而去。乡绅不解，忙令人唤回问其缘由。老道士皱眉说道：“此时夏秋季节，艳阳当空，令子头上却雾气甚重，且多有狂躁之状，恐是被水鬼惦记，怕是活不长久！”

见众人并未听信，乡绅也有愠怒之色。老道士只好指着孩子问道：“此子出生之日，乡里湖泊河流中可溺死过人？”乡绅令手下前往各村询问，不过一个时辰，便有答复，在十余里外的野湖中果然溺死一砍柴的农夫，而且死亡时间与乡绅之子出生时间丝毫不差。

老道士捋了捋胡须，点头说道：“这便是了，那野湖本有水鬼，农夫砍柴靠近那块水域时正好被水鬼拽入湖里当作替身，自己则上了岸，因其贪生心切，未走轮回之道，而是直接进入贵府，投胎成为此子！这样一来，有两大祸端，其一，此子是水鬼未经轮回所投胎而来，怨气未消，长大之后必为戾气反噬，成大奸大恶之人。其二，此水鬼既已转世，但据那野湖不过区区十几余里，待那砍柴农夫积攒足够怨气，成为新水鬼，必将思索复仇，若不妥善保护，此子必为新水鬼所害！”

乡绅听完十分震惊，将道士引入上座，忙问破解之策。

道士缓缓说道：“要想破解也并非易事。贫道这有上中下三策，下策须将此小儿置于石台之上，石台下用文火烧之，将鬼逼出，但小儿刚出人世，身薄体弱，恐伤及性命。”此策极其凶险，乡绅好不容易老来得子，无论如何也不忍心。只好再问其余二策。

老道说：“这中策便要分两路施法，一路稳住小儿三魂七魄，每日以糯粉沐浴，沐浴之时需有七人在侧为小儿诵经，颂够七七四十九天方才有效，此外，此子终生应有三忌，一忌水，二忌落单，三忌夜晚出行。二路便是于十里外野湖处掘土建庙，设定牌位，令那新水鬼永享香火，抵消其怨气。此二法看似容易，实际却难，难在诸事须有专人看管，不得怠慢，若有个中环节中断，便前功尽弃。倘若大功告成，此子侥幸存活，因其阴气深重，受此影响，必成心肠歹毒之人，待其长大成人，恐将引起无数祸端。”

“这上策也分二路施法。第一路用一精壮男子为饵，趁那水鬼怨气还未成形，引其附身。水鬼在未成形之时，需吸取人阳气以免受折磨。等到此男子阳气被吸尽，贫道再以丹书黄符四张，贴其百会、神阙、涌泉穴，将其困在男子体内，而后以楠木为棺，择一向阳处下葬，坟头种桃树一棵以镇之，如此，不过一月，此鬼必化为尘土。第二路，贫道用黄书丹符二十一张，桃木剑一把，于公子堂前作法，将公子身上之鬼祛除并施法歼灭。此法能保公子日后无忧，只是难度颇大，需有一自愿赴死之人，全然遵照贫道之言，不得有丝毫之差。死后亦无怨无悔，甘愿入轮回之道。方才能避免再化作厉鬼，重蹈前鬼覆辙。”

这位乡绅听从了老道的建议，欲花重金从外聘请自愿赴死之人，但此事又不能声张，一来触犯国法，二来毕竟不是什么善行，乡绅一家怕要折损阳寿。思来想去，最终，乡绅的管家出了一招，建议乡绅打通当地县衙关系，买通知县，从牢狱中挑一死刑犯，许诺在其死后，好生安顿其家人，以替其尽孝道。于是乡绅的儿子方才免去此难。只是之后的时间里，每当乡绅家里人从那棵镇鬼的桃树旁走过时，总是能听到甚为轻微的小儿哭啼声。因这哭声并未产生什么影响，路人误以为是山谷传来的风声，也并未在意。

数年之后，那位老道再次云游经过这棵桃树下，桃树已长成半人之高，只是逢春时节，竟连片叶也未长出，老道走进那座坟前，小儿的哭声再次响起。老道叹了口气，说道：“你本造化不深，如今救人一命，当倍感荣幸才是，何不就此轮回，来生必当入帝王之家！”

原来，这是老道精心谋划的一个局，老道与那在野湖中溺死的柴夫的父亲本是至交，柴夫是家中独子，自其在野湖边失足落水溺死后其父每日以泪洗面，因对爱子逝世耿耿于怀，柴夫的父亲拖着重病找到老道，请求老道救命。老道深知，若要救人，则必要害一人，自然不肯应允。但柴夫之父救子心切，不惜一头撞死在老道身前。老道无奈，只好下山，路上正好遇到乡绅儿子满月，心想：这乡绅平日并未有过什么善举，本应是断子绝孙之人，如今老年得子，于理不通。于是便心生一计，先是以巧言蛊惑，利用乡绅爱子深切之机，引诱其上当。再暗地里派人在管家面前进言，说用死刑犯来当作钓鬼之饵，事情大可成功。管家本是重利轻义之人，有此立功表现，自然不会拒绝。今年县城境内比较太平，生的命案较少，牢狱中只有三个死刑犯，一个年近六旬，头苍白，一个虽是中年，却染上肺痨。幸好另外一人十分健康。

老道在做法之时，先是利用死刑犯作饵，将湖中柴夫的魂灵引上身来，再作法将乡绅之子身上的水鬼祛除，将柴夫魂灵移入小儿体内。如此，实际上乡绅之子并未遭受什么水鬼附身，那只是老道的花言巧语。但此次是真的被水鬼附身了，柴夫的魂灵与小儿的魂魄对调，柴夫变成了小儿，那个小儿的魂魄留在了死刑犯身上，之后被老道用桃树镇住，自此一直被困在桃树下头。因死刑犯是自愿而死，不久便投胎去了，剩下小儿的魂魄整日在坟中哭啼，欲向世人哭诉自己悲惨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