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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南微微睁开眼,看到纯一正弯腰看着她。
他一手撑在书桌上,一手摸着她的额头,随后似是想起她是厉鬼,不会着凉,于是收回手,低声问:“累了吗?”
顾南呆呆地看着他。
那是一双熟悉的凤眼,眼内略尖,眼尾上扬,薄薄的眼皮压着清光,一派威严的慈悲之相,“纯一?”
“嗯。”纯一应着,俯身把顾南抱起来。
他的手臂很结实,抱起人来不偏不晃,他的胸膛很宽厚,靠起来很安心,但热得像个火炉,专克她。
他把顾南放到床上,肩膀撞了一下床上挂着的红绸花。
顾南的目光随之而动,现这是纯一打的架子床,这是他们在石山村建的屋子。
她探身去看,书桌一角随意放着几封写好的信,中央的镇纸下压着一张写了一半的信纸,墨迹已干。
不远处的窗台上放着一只圆肚花瓶,插着一束淡紫色的马兰菊,枝叶上坠着水珠,似乎是新换的。
一切都那么熟悉,又如此陌生。
“做梦了?”纯一说。
顾南回眸看着他,有些试探地点了头。
纯一也看着顾南,幽黑的眼瞳中似有柔软的微光流淌,他坐得离顾南近了一点,轻声问:“不开心吗?”
顾南不答反问:“你开心吗?”
纯一沉默了两秒,然后缓缓倾身,枕在顾南的膝上轻轻蹭了蹭。
他仰视着上方的顾南,目光专注,明如炼华,没有直接回答顾南的问题,而是道:“别不开心。”
像只高傲的猫咪,嘴里虽然喵呜喵呜说不出好听的话,身体却很坦诚地充当着抚慰剂。
他很少在床榻之外向顾南露出如此温和弱势的姿态,顾南被他蛊惑了,高高竖起的心防一点点融化,“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心。”
纯一想了想,“想吃什么就去吃,想玩什么就去玩,想做什么就去做。”
一个清心寡欲的和尚说起玩乐,想来想去只有这两句干巴巴的话语,顾南的神色柔和下来,似考验,似为难,“我动不了。”
纯一思索的时间更长,过了很久才说:“有人为难你吗?”
“算不上,但是我怕。”
“怕什么?”
顾南沉默地想,当然是怕再次成为砧板上的鱼,怕再次走上赴死的末路。
顾南知道她对易敬容的敌意有些草率,可是控制不住。
因为她不再是那个踌躇满志的年轻高校毕业生,她是那个在新年跳崖却死而后生的苏醒者。
在这个任何一个人都能俯视她的时刻,她不得不谨小慎微,三思后行。
“别怕。”纯一握住顾南的手,手掌宽大,指腹上的茧子硬硬的,充满了让人心安的力量,“你是敢与天争命的人。”
她是个敢与天争命的人啊。
顾南眼眶微红,张开了双手,“抱我。”
纯一撑起身子,修长有力的双臂把顾南抱得严严实实。
顾南回抱住他,下巴搭在他肩上,微微一偏头,就能闻到他颈间劲冷的幽檀香,“纯一。”
“我在。”
顾南抱紧他。
“别怕,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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