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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逃离（第1页）

那日天刚泛亮，她便急匆匆的逃出了李府。这晋阳之大，能容得下的她的恐怕也只剩下了那间小小的济世堂了。

她跑在空荡荡的大街上，长发披在身后未经梳理显得有些凌乱，衣衫系的匆忙少了往日的规整。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衣裙踹倒在地上，一夜暴雨过后地还未干，泥水染黑了衣裤。尽管膝盖被磕的生痛，她依旧迅速的站起来向前跑。

在济世堂门前百米外，她看到了那个人牵着马渐行渐远的背影，“甄大哥！”她大声的叫道。安静的街道上，那一声叫喊显得尤为的响亮，远处的男人停下了脚步。

他的眼中多了几分神色，嘴角不自觉的轻轻扬起。他以为她不会来了，原本说好昨日在济世堂共进午餐以为他践行，可直到过了正午她都没有出现。他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情，下午去李府为老夫人请脉时，从郑氏口中得知她安然呆在府里未曾出去，他也就安心了。本以为要再回到晋阳时才能再见到她，可没想到她竟然来了……

可让他更加没想到的是，在他回首看见的她竟是一身狼狈，头发散乱，他清楚，她一向最喜干净的。走近，他注意到她红肿的双眼、嘴角以及颈上的淤青和吻痕，不用多说什么，他便已猜到发生了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此时此刻他的心中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有些心痛，有点烦乱，也有些愤怒……

女孩看到他，像是看到了一丝希望，带她逃离苦海的希望，目光中喜悲交错，“带我走吧！求求你！我不能再留在这里了，我不能！”

“好！”他几乎没有犹豫。这是他活了二十几年来唯一荒唐过的一次，由着她的想法，就这样将她带走了。娴儿亦是如此，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两手空空的随他离开了。

他们一路向西南，沿着李家打下的路向太白上前行。李家打着“清君侧，立幼帝”的旗号得到了不少的支持。没过多久她们就到了李家驻扎的城池，驻扎在城内外的士兵人不在少数，不像是几个月内能募集到的人数，其中有不少当初李家出兵平叛的起义军。

娴儿想着去找二哥，但她清楚战场非儿戏，二哥是断然不会同意将她带在身边的，定会派人将她送回晋阳。但她是绝对不会再回去了！纵然有千万般的思念，她仍是咬了咬牙踏出了城门。两人一同骑在马背上，他注意到她不时向身后城墙上张望，双眸中漫溢着情愫与无言的伤感，那城楼上立着的男人正是她所有的牵挂。

她有些希望男人能看向下方来来往往穿梭的车马，希望他们之间存在着心有灵犀，希望他能对上她的双目，哪怕只有一眼。然而城楼上正与段雄商讨下一步军事计划的李世民并没有丝毫的察觉，倒是站在一旁的李淳风目送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默不出声，嘴角挂上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这一路上甄逸依旧话不多，她不愿意说的，他不问，她想说时，他会是一个很好的听众。他看得懂她脸上的情绪，她一向不太会伪装，尤其是在他面前。又或者是她并不需要在他面前将最真实的自己藏起，因为他只是她的一个朋友，一个无关紧要的朋友……

直到二哥她的视线里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她才舍得回过头来。二哥的影子在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她坐在马上发呆了很久。

带着娴儿，甄逸的马骑得不快，加上天阴了一整日，黑的更快了些。两人落脚在镇子里，小镇里的客栈不多，每家的规模也不怎么大。在这里开客栈酒馆的大多不是本地人。这里来来往往的过路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而真正愿意住在这里的却没太多人。经常往来于这条道上的商队更愿意往前赶个十几里路进城住。

镇上的人家的日子并不好过，光从这附近大片不发芽的农田和简陋的房屋便能看的出来。这里几家客栈的装潢却显得格外的显眼，精致谈不上，但也与大城里的无异。两人也算是图个清静和方便，选了一家靠在镇门口的，撂下行囊便下楼吃晚饭。

娴儿依旧沉浸在她的思绪里没有走出来，捧着碗将碗中的饭小口地送进嘴里，机械的重复着动作。她的眼神里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只是单纯的心不在焉。整个厅堂里除了他们和一个忙着上菜的店小二再没其它的人。

这饭吃的显得太过于安静了，若是放在往常，娴儿总是能引起不同的话题。平时在李府的她话少的可怜，但每当来到济世堂，除去甄浩、孙陌陌和段雄，她似乎是最能说的一位。

“在想他？”这貌似是甄逸第一次开口问她问题，他将刚上来的菜夹进娴儿的碗中。

她也算是醒了一半的神，她不知道甄逸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因为她从未在他人面前表露过她对于二哥的感情，即便是李渊、李建成他们都不知道。

她注视着他平和的目光，平和的让人感觉事不干己。她的直觉告诉她，甄逸是明白的，他口中的“他”正是二哥世民。她还是下意识的轻轻“嗯”了一声。

“你喜欢他？”又是一个问题。他继续平静的将菜送进嘴里，不紧不慢的嚼着，不失他的高贵与优雅。他看起来并不好奇于她的答案，只是随口的关心一问罢了。他有足够的时间等待她的答复，即使她选择一直沉默也无所谓。

她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思考着他的问题，喜欢二哥？何止是喜欢应该说是爱吧！爱到愿意为他放弃自己的血脉至亲，爱到上穷碧落下黄泉。对于这个问题，她没有什么好犹豫的，既然甄逸已经猜到了，她也不打算瞒着他，即便他与大哥建成有着交情，但以她这段时间对甄逸的了解，他是不会在大哥面前提到这件事的。更何况这个男人还知道她最不堪的经历，相较起来，她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是！”她回答的相当坚定，在这一刻他发现了这段日子她眼中消失的光泽。

“那他喜欢你吗？”他接着问。

“他说过会娶我的！”这个问题她回答的过于仓促了，不愿承认自己有几分的心虚。二哥虽然说过一些的很动听的话表示过他的心意，但却没有一次正面的告诉她，他喜欢她，他爱她。

“你就这么相信他？”娴儿对于他的话有些吃惊，一是为他今日的反常，二是她不知道他这话里有几个意思。

“我信他！他发过誓，永不负我！”她相信二哥的为人，他答应过的事情是不会食言。即便她已不是清白之身，他坚信二哥不会因此而放弃跟她的感情，在她的心里他们的爱情是禁得起大风大浪的，但却又有隐隐的不安。

“若是誓言有用，世上何至于那么多悲剧发生……”他的唇角轻挑，像是自嘲的一笑，带着看破俗世的沧桑感。

“为何这么说？”娴儿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却能感觉到这其中的故事。

“我祖父对祖母发过誓，我父亲对我母亲也发过誓，可到最后呢？都没有履行当初的诺言。”他似乎说着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依旧平静如初，不起波澜。

娴儿听的有些摸不着头绪，她虽然没有听说过甄逸的父亲，但至于祖父她是知道的，就是甄权甄老爷子。甄老爷子这辈子只有一位夫人，两人感情非常的好，正是世上少有的白首不相离，直到十几年前夫人病逝了。她经常听到甄老爷子提起他的妻子，他总是感叹自己学了一辈子的医却救不了最爱之人的痛楚。若是可以，他愿意将自己的寿命补给夫人。但唯一让他欣慰的是，他与夫人在活着的时候没有留下什么遗憾。这种感情假不了，他怎么可能是甄逸口中那种食言之人

即使有种种的不解，娴儿却并没有接话。他若是想说，他自然会说的。若是他不说，她不会继续问。这好比一个伤疤，即使现在他说的再云淡风轻，这依旧是个伤疤，终归疼过，那种感觉是忘不掉的。这又似乎是他们之间的一种默契，正是这种默契让他们两人相处时彼此都感到很舒服。两个人认识的时间并不久，但却已经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一般。

晚饭过后，两人各自回了房间休息。两人的房间紧挨着，给了娴儿不少的安全感。若是有什么事情，娴儿喊他一声他便能听到。自打那连续两晚的摧残，娴儿就没睡过一次安稳觉，不是被噩梦惊醒，就是整夜失眠，今日也不例外，她辗转反侧久久不眠一直到后半夜。

后院的野猫扑散了堆在墙边的木柴发出轻微的声响。随后漆黑的夜又陷入一片沉寂，娴儿躺在床上，盘算着何时去找二哥。太白山离长安不远，等到二哥他们打下关中，她便直接去找他。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好似寺庙烧香的烟火味慢慢渗入的房间中，娴儿一向不大喜欢这个味道，对它也是极为敏感。她赶忙用被子掩住了口鼻，后来索性直接钻进了被子里。可能是被子里的空气越来少了，娴儿渐渐的有了些困意。

屋门外突如其来的打斗声惊动了她，她下意识的掀开被子看向屋外，顺便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清醒些。可不成想，头反而愈发的沉重了。昏昏沉沉的透过纱窗看到窗外晃动的人影，她心中的弦经绷起来，却不敢有任何的动作。

“嘭”的一声巨响，她的房门被人踹开了，打斗声依旧持续着。两道黑影迅速冲向了躲在被子里的她，没人顾忌她的反抗与叫喊，将她直接扛在了肩上冲出了房门，“放开我！甄大哥！甄大哥，救我！”然而此时的甄逸正与四五个人交着手，根本无法脱身。她哭喊着，恐惧与不安席卷了全身，身体在不停地颤抖与挣扎着。

男人厌烦了她的叫喊，怕她惊动了镇子上的其他人家，索性用浸了蒙汗药的帕子直接掩住了她的口鼻，将她塞进店门口早已备好的马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