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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第1页）

克拉克对年轻下属们的过度忧虑感到不知所措，但他还是习惯性地在接受他人好意之后报以笑容。但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颇有些歉然地抿了抿嘴。“幸好乔伊斯还没到。真是很抱歉，昨晚我能替她改完这份稿件。”

他侧过身，正打算从公文包中抽出稿纸，但他在黛西和达伦惊恐的眼神中——在某一个瞬间，某一个角度，不得不受制于整夜紧绷的腰肌。克拉克的动作凝滞了半秒钟，他显而易见地皱起眉头，为的正是后腰的酸痛。

“克拉克，”达伦颤抖着双手，替克拉克整理散乱的稿纸，“你确定自己还好吗？”

克拉克不明所以地点头：“当然，达伦。我只是没睡好，但这不至于影响今天的日程。”他抽出夹在日历本上的便签纸，“乔伊斯今天会和我一起校对稿件，以及，如果没有意外——”

“克拉克！我的老天爷，”在星球日报久负神出鬼没之名的乔伊斯突然接过克拉克手中的稿纸，“告诉我你没在和韦恩共进晚餐之后留他过夜。以及，我需要听到你亲口承认，地下车库最深处的那辆兰博基尼不属于他。”

“很抱歉，这位小姐。但让你失望的是，我必须诚实地向你的两个问题给出肯定答案。”

没人知道布鲁斯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而克拉克则对布鲁斯将潜行技巧应用于惊吓自己的下属感到相当无奈。但无论如何，这名人尽皆知的花花公子就这么凭空出现在克拉克身后，他的手臂自然而然地揽住年长男人的腰，并且绝对没有在剩余三名记者的愤怒凝视中退缩的意思。

“克拉克，你说过我们在今早得针对社会版的专报展开探讨的！”乔伊斯首先发难。

“是的，”达伦匆忙补充，“你承诺过要替我审完这篇报告。”他举起一沓皱巴巴的稿纸。

“时尚版也需要你的建议，克拉克，”黛西哀求似的看向克拉克，“你知道的，我和芭芭拉总是很难达成共识。她坚持用粉紫色，但我认为紫罗兰色更好。替我们做个决定，好吗？”

布鲁斯先是不着痕迹地皱起眉头，但他很快恍然大悟。这帮年轻记者和编辑们，布鲁斯挑高眉毛一一同他们对视，他们都对克拉克，星球日报的主编怀有过度的崇拜和保护欲。布鲁斯当然能够理解这一点，但他在乎的远不止如此。

克拉克——克拉克。不是“肯特先生”，不是“主编”，仅仅只是“克拉克”。迄今为止，每一名星球日报员工都如此自然且亲昵地称呼克拉克，而克拉克，他对此习以为常。布鲁斯注视着克拉克；他的怀中堆着整整三份稿件，被年轻下属团团包围，却始终保持耐心，倾听每一位年轻人的观点和逻辑。他的微笑和略显苦恼的神情一并是柔软的，克拉克会在每一位年轻下属发表言论时，和对方的目光保持同频。布鲁斯比任何人都清楚克拉克那双蓝眼睛，以及从中流淌出的全心全意的凝视的魅力。

达伦、乔伊——布鲁斯根本不在乎他们的名字，但他熟悉这帮年轻人在聆听克拉克娓娓道来的建议时，不由自主前倾的动作。因为布鲁斯曾经也是其中一员。

所以，他不是唯一一个拥有特权的。这念头转瞬便跳进布鲁斯的脑海里。整个星球日报里有上百个仰慕克拉克·肯特、打算从他的无心之语中挖掘出点金玉良言的年轻人；甚至，恰如布鲁斯曾经所说，克拉克或许当真收到过夹带卡片的花束。只不过那笔迹勾画的不会是情诗，捧托着卡片的也绝不是玫瑰。没人胆敢用单方面的倾慕僭越冒犯他们的主编，更耻于因此为克拉克带来困扰。

达伦替克拉克整理过审的报告，却总是躲避他的指尖。乔伊斯和克拉克并肩而立，却始终和他保持五公分的距离。而黛西，她的手势在克拉克的身形四周比划当季潮流造型，却从未触碰他的衣襟。

他们爱慕他，但从未有人胆敢索要他的亲吻。布鲁斯在眨眼间便意识到这一点。他颇为自得。

他确信如果自己打断克拉克和那帮年轻记者与编辑的对话，请早已经完成业务请教的后者离开主编办公室，并且要求克拉克单独为他保留一段私人时间，布鲁斯一定会如愿以偿。只要他开口——

“布鲁斯！”

布鲁斯愉快地眯起双眼，但在他回应克拉克的呼喊之前，另一个身影从他的身旁奔过。一个紧密的，肆无忌惮的拥抱转瞬即逝，但布鲁斯能够清晰地在视野中确认那名陌生男人正紧握着克拉克的手。他好像和其他的记者不太一样，不拘小节，并且豪迈地横跨过年轻记者和肯特主编之间的合理社交距离。

“布鲁斯，这位是韦恩先生，我想你不会对他感到陌生，”克拉克将那名高大的战地记者领到布鲁斯身边，“布鲁斯刚结束他的中东之旅，今天是他回到星球日报驻场工作的第一天。”如此这般引荐令克拉克有些窘迫。好吧，在他为了让自己随口胡诌的谎言更加真实，想方设法招聘了一名从事战地采访、名叫布鲁斯的记者时，可没想过会面对眼前的尴尬境况。

噢。所以，真的存在另一个布鲁斯。而克拉克管那家伙叫布鲁斯，却称呼布鲁斯——布鲁斯·韦恩——为韦恩先生？布鲁斯的理智告诉他，克拉克改变称呼纯粹只是为了更好地区分两名布鲁斯，但他就是难以自控地捏紧了桌上的钢笔。

那个布鲁斯，爽朗地大笑着，让克拉克抚摸自己手臂上的刀伤（“我拥有一道看起来比他更壮烈的。”布鲁斯愤怒地想。），似乎借此炫耀自己在中东战场上的数次死里逃生。而克拉克居然相当折服于他的勇气、智慧和为记者事业自我牺牲的精神。克拉克微张双唇，忧虑让他的蓝眼睛变得更加澄澈、潮湿。他紧皱眉头，小心翼翼地触摸那道如同扭曲爬虫的疤痕，倒吸了一口凉气。“你的生命安全是第一位的，布鲁斯，”克拉克说，“如果你没法在战场上照顾好自己，那么我就不得不重新考虑你的分工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