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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已是欣欣三月,皎梨残飞,荼蘼新盛。京师里开殿试,惠德却借病不出,请内阁众阁员会同六部魁堂官监考,自然了,家有子弟会考的官员自当避忌,便由潘懋领着十几位官员当堂。
入场那日不见花绸归家来送,独有奚缎云与一众家人将奚桓送至门口。送完踅入奚甯房中,见三个丫头坐在廊外做针线,招呼了两声。丫头们起身行礼,“姑奶奶来了?老爷还没起呢,姑奶奶屋里坐,给您上茶。”
奚缎云忙摇手,“不必不必,我有事情来问甯儿,你们坐你们的,我自己进去。”
众人因见奚甯待其格外敬重,只好依她,不去招呼,仍旧廊下坐着穿针引线。奚缎云独自捉裙进屋,迎面在正墙上望见大乔的影,便在案上取了线香,焚香拜完,打帘子踅入卧房。
屋内陈设简单,不过桌椅榻案,案上宝鸭焚兽,靠墙放一架多宝阁,并无奇珍古玩,只堆了满架子的书。有一架黄杨木架子床,挂着鸦青的帐,撩开条缝,果然见奚甯阖目在睡,婑媠的眼不见,高高的鼻梁与一对浓眉愈显英武,只是跟个孩子似的,睡梦里抿着唇咂嘴。
奚缎云笑笑,不忍吵他,正欲撒帐出去,谁知他陡地抬手一拽,将她拽倒在怀,唬了她一跳,撑起来拍他,“要死,你装睡吓唬我!”
他振着胸膛笑,揽着她的背又使她扑倒下来,撩开眼皮瞧她一眼,“送走桓儿了?”
“叫我起来,仔细丫头进来瞧见!”奚缎云复撑起,脸悬在他脸上,对望一瞬,蓦地嘻嘻笑起来,“什么时候醒的?”
“你在廊下与丫头说话我就醒了,闭着眼听见你的脚步声,鬼鬼祟祟偷看我。”
“谁偷看了你?!”她拍他一下,端坐起来。正理云鬟,不妨又一把被他捞下去,“做什么?丫头真格进来了!”
“不怕,我不叫,她们不敢进的。”奚甯就搂她在身上,怕弄散了她的头,不好造次,只是对着亲一亲,“桓儿去了?”
“去了,真格你这个当爹的不像个当爹的,说你不疼他,你又比谁都疼,说你疼他,他入场殿试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说送一送,叮嘱两句也好呀,你却倒在屋里睡大觉。”
“不是我贪睡,”奚甯翻身将她放平在枕上,撑着脑袋,往她对襟里露出的一截皮肉看,手就解起她的衣带来,“为着今日内阁与六部堂官还有翰林院的监考,昨夜赶着就将许多事情议定,到四更才归家,你瞧我都没去你屋里请安。好在今儿我有儿子参试,我不得去,还能在家歇一歇。”
说话间,业已解开了她抹胸的带子,揭外衫的衣襟。奚缎云忙把两个胳膊护在胸口,飞眼嗔他,“那就好好歇着嘛,又闹什么?”
一眼瞪得奚甯似一片锦缎,被个暖呼呼的熨斗将周身十万八千个毛孔都熨得酥酥的,埋下去在她颈窝里又亲又蹭,“早上起来,就想闹一闹。”
奚缎云软化了骨头,要推也推不动,横波一盼,想出口埋怨,一开口话还没出来,先泄出一缕不成调的声音,软绵绵间,他却把坚坚的身子罩了上来,胡乱磨缠半日,到晴光破窗入帐,才算了结一桩事。
奚缎云还有些喘喘的,又恐怕丫头进来,忙起身系衣裳扎裙,又想起晨起不见花绸来送奚桓,因问:“绸袄已好些日不见家来,你在衙门里见着单煜晗,可听他说起过绸袄,是不是她病了?”
大约是一番鸳鸯弄帐,将她弄得色容添彩,风流绰约,身被珠围翠绕,好不动人心魄。
奚甯看在眼里,心情大好,爬起来,龙门架上拣了件水天碧的圆领袍套上,扭头与她笑,“妹妹若有什么事儿,少不得会打人来说,没说就是没事儿,你只管安心。别时时操心这些事,今日内阁六部翰林院监考,索性我偷个空闲,带你出去逛逛。”
“可她也近一个月没回了,往常三五日就要回来瞧我的。”说到此节,有些悻悻地把腿放下床来,走到跟前替他栓腰带,“是了,大约是从前回来得多了的缘故,魏夫人少不得要唠叨几句。也怪我,嫁了个女儿,自己却不省事,还当她是姑娘一样,时常请她往家跑。”
又为他带好半额网巾,两个人走到外间,奚甯走到正墙下,点了香,对大乔拜一拜,往榻上去,“如何怨自己?是你的女儿,就是嫁给仙班里的神仙,也该时常下凡来瞧你。别顾着自艾,去换身衣裳,包着要用的东西,我带你出门去。”
奚缎云有些转忧为喜,“咱们往哪里去?”
“往千虚观去打醮,岳父大人今日传话过来,说是阖家今日往千虚观去,我有事要与他老人家商议,正好带着你去逛逛,你也好与小乔说话。”
奚缎云难得出家一趟,当下高兴起来,眼见着屋里没丫头,便吊着他的脖子亲一亲,“我正想去为绸袄拜一拜神,求她早些生下个孩儿,只是怕折腾下人们,不好去得,耽误至今,多谢你想着。”
奚甯搂过其袅娜纤腰,趁势回亲,唇舌相缠中,低声笑,“也好,你也为自己求求三清真人,给我也生一个孩儿。”
“胡说!”奚缎云抬手打他,嗔怨不跌,又因大乔在墙影上,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春日映着粉面光华,把奚甯看得骨头酥了半边,将她搂抱在怀里,脉脉晴丝,就在离离合合的唇舌间闪烁,像噙着一颗救命的珍珠,我吐给你,你吐给我。
这朱门中车马奴仆大张旗鼓地出去,那绿户里范贞德红光满面地进来,如今做了太常寺寺丞,装束得益荣光体面,瘦高的骨架上挂着件空落落的洒金蝠团纹直裰,走起路来衣随风荡,十分有官样子。
信步跟着小厮走到书房里,见单煜晗笑脸起身迎来作揖,“范大人,稀客稀客,虽说常在衙门里打照面,却难得在家一见。快快请坐。”
“大人如今是我的长官,哪里敢劳大人如此大礼,大人先请!”
两个人相邀到墙根地下落座,单煜晗使毕安上了茶果,又另吩咐治席摆酒,寒暄一阵,走到小厅上来吃酒,请了一个唱的在下唱了一套《折桂令》。
唱毕后,单煜晗见范贞德有些缄口之色,便使粉头退下,执斝请他一杯,“我料定范大人今日来,必定是有什么要紧事要与我协商。大人不防直言,若能相助,我必尽力而助就是了。”
漂亮话一说,范贞德见其亲善有加,打量着卖这一回人情,往后仕途必定通顺,适才迟迟说起来意,“今日造访,原不为托赖大人什么事,只为一个要紧的消息,我想来想去,无人排解,只好说与大人听听。”
“噢?”单煜晗斜毕安一眼,待他出去,亲自筛了酒,“大人有什么话只管说来,你我私交如此,不必吞吐。”
“那我便直言不讳了。大人也是知道的,想当时我小妹嫁与奚大人为妾,在他家中饱受冷落,倒是拙荆常去陪伴说话,一来二去,便与他家下人有些熟络。谁知前不久,听他家下人说起,奚大人暗里竟与他那位姑妈互有尾,大人道这事儿奇不奇?”
话音甫落,单煜晗手上玉斝惊落在案,“叮咚”一声,如水敲在他额间,便如涟漪在他面目上微荡起一抹粼粼笑意,“这事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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