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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第1页）

客栈里相对如梦寐

客栈里。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经历了离别和欢聚的种种大苦恼、大欢喜，容若和四贞二人坐在这不知名的小客栈里，恍惚间回到了他们初识的那一会。方才在路上，两人终于确定了对方的心意，彼此都是卸下了心防，原本欲言又止、不得说、不能说的话，皆恨不能一吐为快。交代车夫随意行驶之后，车厢内顿时充满了两人互相倾诉的窃窃私语。而虽然大抵是吐露分离期间的刻骨相思，却在对方的一脸痛惜、轻声安慰和紧紧拥抱中，统统化为乌有。最后，只有偶尔因为太明亮的心情而传出车外的零星的笑语欢声，表明了车里人的开心程度。不知马车在城里兜了多少，最后，两人终于意识到时光易逝，已届深夜。找了一间客栈，打发走车夫，两人在房间里点起蜡烛、相对而坐的刹那，反而没有了话语。容若沉吟半晌，坚定道：“雨婵是个好女子，不幸而嫁给我，我对她是十二分的抱歉。可是，恕我自私，我只能把幸福给我最爱的人。那是你，贞儿。”说罢，把那日雨婵提议两女共侍一夫、他第二天对雨婵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贞儿，我们以后永不分开好吗？”四贞听了容若的表白，完全被震撼了。勉强点了点头，想说话，却发现哽咽得厉害。就在容若的手掌里，蜷起右手，拿一根青葱似的食指在他的掌心划圈写字。容若被她挠得痒，忍俊不禁，便要讨饶。四贞白了他一眼，嘟着一点红唇，小小声地道：“呆子！”继续以指划圈。容若留神注意，来回几遍之后，突然明白了四贞写的字意，心中大震，一双眼睛温柔地盯着四贞，目不转睛。四贞本非寻常女子，却也禁不住“个儿郎目光灼灼似贼”，羞意大盛。红烛爆了个灯花，光芒渐渐地弱了下去，终于完全熄灭。时近月圆之期，清光曜曜，透过窗纱，人脸衣裳都看得清清楚楚，只是如蒙了一层薄纱一样，更加柔和。不知更漏几何，虽然不觉得冷，到底有些寒意。容若拉起四贞，道：“贞儿，你去床上躺一会吧。我会一直在这里守着你。”四贞却没即刻应答。她看着他，眼底有些让容若看不透的内容在闪烁。“容若，转过身去好吗？”当容若再度转过身来时，他看到了四贞的身体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他面前，毫无遮掩，像一整块玉石雕成般匀称、完美、毫无瑕疵，在仅有一线月光透入的屋子里闪烁着毫光，耀眼生花。四贞就那样站在那里，脸儿红红的，带着喜悦。容若一下子觉得像被迎面击了一拳，心脏又痛又快，一瞬间呼吸几乎难以为继。在突然而巨大的晕眩过后，心中是涨得满满的空虚。他走近到四贞的面前，怯怯地伸出手在她的颈边拂了一下，分明感到那通过指尖一直传到心底的凉意和快乐。凑近了，他都能看到四贞皮肤上因为战栗而激起的小小颗粒，和微微的带着说不出的诱惑意味的细小绒毛。四贞闭上了眼睛。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静静、静静地吐了出来。容若不敢确定自己是否会后悔，但还是如是说：“贞儿，谢谢你。可是，请允许我把这份快乐，留到我们成亲的那一天好吗？到那天，我会真正拥有你，一辈子也不分开。”俯身在四贞的脸上轻吻一记，看着她晶莹的双眼，他取过她的外袍，轻轻地披在她身上，裹住。隔着丝制的外袍，容若把四贞拦腰抱起，揭开被子，放到了床上。然后，给她盖上被子，握着她的手，坐在地上守了一夜。康熙一早起来，就被小路子神神秘秘地请到养心殿，道有人求见。推门进去一看，只见容若和四贞两人面朝着自己，正正地跪在那里，不禁吓了一跳。慌忙要扶起，两人却不起来，只是抬着眼睛，恳求地望着自己，看得出有事央求。康熙眉头一掀，若有所思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转，隐隐约约地明白了怎么回事。当即示意小路子，去泡自己最爱喝的龙井茶，一面笑着说：“你们的事我心里有数，也自是愿意帮着你们的，只是究竟怎么办，还得仔细计议。你们且起来，慢慢说。”容若和四贞对视一眼，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飞快地起了身。容若便道：“还是皇上聪明。”话刚出口，忽然记起方才用的宛然还是对佟三的口气，偷眼一瞧康熙，脸上并无见怪的神情，只是微哼了一下，嘴角还带着笑。四贞就福了一福，一双妙目看定康熙，里面除了感谢之外，还有对故友和知己的信任。听罢容若和四贞的诉说，康熙不由皱起眉头，负手在殿内轻轻地踱了两圈。其实，容若二人的想法说到底很简单，就是想请康熙赐婚。但康熙知道，若要赐婚的话，四贞的身份是个大问题，即使他不管不顾，利用皇帝的权威硬行颁下这道旨意，第一个通不过的就是太皇太后。相信这一层两人也不会想不到，尤其是四贞该更有体会。想到这里，不由朝四贞看了一眼，只见她面容平静，心里倒有些讶异，难道她并不担心事情的结果？瞬间明白，对四贞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反而是确定容若的心意，至于其他，是胜亦欣然败亦喜，倒还是末节了。思绪转到太皇太后身上。太皇太后的心计和理智，自己是最清楚不过的，若是存着她可能被感情打动的侥幸想法，无疑是可笑之极。但容若和四贞若想堂堂正正地在一起，舍此之外，可真的是无法可想。想来想去，诸多计策竟没有一个合用的。容若二人看他只管锁眉思索，一腔火热的心慢慢地冷下来。如果连康熙也没法子帮他们，那就只有私奔一条路了。但见两人相视一笑，伸出手握了一握，显然已经做好了万一之想。康熙注意到两个人的神情，突然站定笑道：“这件事儿，不用说我是站在你们这面的。但是若要以贞格格的身份下旨赐婚，别说太皇太后，就是一般的大臣也会有议论。”说话间，在“贞格格的身份”几字上特意加重语气。说完，停了一停，瞅着二人不做声。四贞为大将之女，后来又有一段时间住在皇宫，虽然在皇陵里住了将近十年，但一旦脱离了那种活死人般的生活，心思之精细敏锐，远胜常人。康熙说话的时候，她已隐约捕捉到康熙的意思，再看看康熙现在这副智珠在握的神态，略一盘算，哪还有不明白的？当时眼睛一亮。容若对权谋之术接触得少，反应却就慢了一拍，然而稍停也恍然大悟，连声叫好。康熙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道：“过一段时间，贞格格就托词回皇陵，先出了宫。然后在京外找一个德高望重的老臣，悄悄地安排他认下贞格格做女儿，自然姓名都得换了。之后，我随便瞅准什么机会下旨赐婚，事情岂不就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