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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水面（第1页）

两年后。

京市展白区博尔巷一栋小楼内，白岚琼面墙而立，出神的看着什么。“小白，难得你对这些旧照片感兴趣，一般在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哪会看它们一眼啊！”一位满头华的老人边说边走到白岚琼身边。“这些都是历史，胡爷爷，这是您吗？”白岚琼笑着指着墙上的黑白照片，照片中一个年青男人手持猎枪卧在冰雪之中，两眼炯炯有神望向前方。“怎么，不像吗？”老人哈哈大笑道：“这是我在你这么大时，到牧民家体验生活，朋友抓拍的。”老人边说边递给白岚琼一个陶瓷杯子。

白岚琼接过老人递给她的茶水，轻抿一口后，放在身后的茶台上，看着老人亮晶晶的眼睛，诚恳的讨好：“胡爷爷，现在的您跟年轻时候一样精神！”

这句入耳，胡希凡开心的笑了。白岚琼刚刚结束对老人家的两小时访谈。白岚琼怕长时间叨扰会累到高龄老人，采访结束准备告辞。但胡希凡谈兴方浓，舍不得新结识的忘年小友离开，热情邀请白岚琼稍做停留，进他从不许外人进入的书房参观。

步入一间十平米的小屋，看着房内随处堆放的旧物。白岚琼意识到，眼前这方斗室是采访对象胡希凡的精神之所。这些写满年代感的物件，是她了解人物内心世界的万能钥匙。

白岚琼走到临窗的原木书案前，伸手拿过案桌上卷曲着的一轴宣纸，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胡希凡，老人笑着颔。得到许可后，白岚琼小心的展开宣纸，一幅气势磅礴的大字横亘眼前。“龙、马、精、神！”白岚琼一字一顿的念到。

“胡爷爷，这是您写的么？”白岚琼惊奇地问。胡希凡不作答，示意她离开书桌，走到她刚刚站立的位置，铺展开一张空白的宣纸，凝神站了会儿，提笔挥毫。

胡希凡是自建国初期起国内鼎鼎有名的歌唱家。六十年后，老人家在歌唱界仍有相当影响力，国内高级别的演唱会均以请他到场为荣。“北实”杂志社新辟人物专栏，全线梳理散布全国各地的省内贡献高、有名望的人士，祖籍胡安省的胡希凡名列榜。

作为胡安省级媒体，“北实”联系国家级有影响力的人物并非易难。但白岚琼不达目的不罢休，给相关部门打了几通电话后，终于直接与老人对上话，没想到仅聊两三分钟，素不相识的胡希凡就痛快应允采访。白岚琼不知道，胡希凡之所以破例，是因为电话简单沟通中，小丫头几次一语中的，投了老人家的脾气。

“小白，这幅字送给你！”胡希凡将毛笔放在笔洗上，扭头对白岚琼笑道。

“真的吗？”意外下的白岚琼迟疑起来。她喜欢胡希凡的手笔。从字可以看出写者的心胸与格局，虽然不懂书法，但白岚琼能读出字里蕴含的蓬勃气息。更况，她还有小私心，妈妈白冽是胡希凡的“铁粉”呢，尽管母亲已不在世，可白岚琼依然对能接触上母亲年少时的偶像倍觉庆幸。

“拿着，我很少给别人写字，写的不好！哈哈，不为别的，咱爷俩投缘，怎么，看不上我这作品吗？”胡希凡打趣道。“哪有，我很珍惜！”白岚琼忙不迭卷起墨已干透的纸张，边卷边向胡希凡作了个鬼脸，古灵精怪的样子很是入眼！

白岚琼愉快的与老人告别，刚出单元门，手中电话响了起来。白岚琼一看屏幕显示“郑钧”二字，赶紧接通，口吻一贯恭顺：“老师，什么指示？”

“小白，京的采访结束了吗！”郑钧在电话那端问，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松了口气叮嘱道：“能买到今晚回胡安省的火车票吗？火车票要是买不到，坐飞机也行，单位都报销。”

“……”白岚琼将手机从耳朵上挪开，再次确定了来电者的名字，忍不住笑了：“领导很少这么大方的！”

“……”郑钧不说话，白岚琼吐了下舌头，自己这是刚完成重量级采访，一时雀跃忘了形!在白岚琼的眼里，郑钧不仅是单位领导，在她心里，郑钧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她从业“恩师”。没有郑钧的悉心教导，对她每个采访从事前策划到事后成稿，严格督促每一步，指正她前进中的各个不当细节。白岚琼清楚，以自己那点智慧，是很难用几年功夫，成长为业内公认的“资深人士”！

今昔何昔，她居然斗胆敢跟老师开玩笑了！虽然郑钧看不见，但电话这端的白岚琼又差点像以往那样不自觉打立正了！“老师，是有什么事吗？”白岚琼小心的问。她也是个女孩子，毕竟是到欧化的京市，她本来想晚回去一天，好好给自己选几套行装！

“警方已正式下程航野的通缉令！”郑钧难得有耐心，没有像以往沉默地放下电话，相反，他紧握电话的手指的青白，不轻意表露出内心的紧张。

“程航野？他是谁?”白岚琼莫名其妙。。

“还记得普尔善的那位‘四哥’吗？”郑钧引导她。“当然！”白岚琼脱口而出！江湖赫赫有名的“四哥”她怎么会不记得！两年前，正是这位四哥深夜带人截停他们赶往机场的轿车，毒打秦君，夺走她中的资料！

“小白呀，这个‘四哥’名叫顾四佰，半年前已被警方抓获。”郑钧继续说着。“我怎么不知道，没人告诉我啊！”白岚琼十分意外，两年前领导让她写份普尔善湿地被占的内参。她点灯熬油足足写了三天，交稿后却石沉大海。白岚琼私下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暗地为范喜挠一众农民抱不平。此刻听到事件关联人物入狱，心生欢喜，追问道：“那个顾四佰被抓跟湿地有关吗？”

郑钧闻言一凛，不由拉开架势，看来徒弟的思想又需要他归拢归拢了：“小白啊，那年你写下内参，我再没跟你谈过这件事，是因为，打咱们杂志社递上这份详实的反映材料后，没多久，省里政法人员就着手调查了！这件事非同小可，涉及面太广，人员多而复杂，工作推展过程有很多困难，好在，他们都坚持下来了！”

“您怎么知道的？”白岚琼傻子似的问。

“我是工作组成员之一，当然知道！”郑钧又笑又气！

重磅信息令热浪席卷白岚琼心头，她不由得双眼潮热，言语中努力压抑住澎湃的情绪:“真好，老师，真好！我还以为这件事就这样风平浪静的过去了呢！”“小白，你要相信组织！”郑钧严肃的道。”“我错了！”，白岚琼由衷的说，接着刚才话题追问：“顾四佰跟被通辑的程航野有什么关系？”

“顾四佰的背后老板就是程航野，换一句话说，这个江湖著名的‘四哥’是商人程航野豢养的打手！”郑钧解释道，歇了口气，郑钧不能告诉白岚琼太多信息，尽力说清问题严重性：“抓捕顾四佰其实不难，说到底，这个人无恶不作，是典型的黑恶势力！小小的普尔善，就是他兴风作浪的地方，警方早就掌握了他故意伤害、寻衅滋事、敲诈勒索、聚众斗殴、强迫交易等多方面多领域的违法犯罪事实，按兵不动只是暂时的，始终监控着他，终于通过顾四佰掌握了他背后人物程航野的犯罪实证。昨晚连夜实施抓捕，没想到那么周密的布控竟被他给逃了！”

千里之外的白岚琼在电话里听到老师的磨牙声，没敢笑脑子转了转，问到了正题上：“领导，程航野逃脱您为什么告诉我？”

“程航野这个人很复杂，他身后都有谁，他的事件能牵扯出多少人，现在这些还是个未知数。”郑钧叹了口气，所问非所答。白岚琼心往下沉了沉，静静等着老师回答问题。一声叹息后，郑钧直面了她的疑问：“小白，向你说这些细节是上级领导批准的，据顾四佰交待，程航野是个危险人物，他已知道整件事的起因在于你写的那篇湿地内参。所以，需要你尽快返回苏城，配合组织进行下一步的工作。”

“我知道了，我今晚飞回。”明白后的白岚琼再无二话。

郑钧放下电话，眉头锁得紧紧的，有一句话他已到嘴边却没有说出口。顾四佰审讯中提到过，程航野表面斯文，实际上为人跋扈睚彘必报。此人极端崇尚金钱权利，对侵犯利益者下手狠辣从不留情！想到这儿，郑钧从座位上坐直，再次翻查京市到苏城的航班，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再不能让女职工独自一人去外地采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