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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姬旦只是疲乏之下伤心过度,晚间时分已清醒。
他翻身而起,不顾太医相劝直奔姬发寝宫,偌大的屋子里只立着姬诵与两名侍者。
进门时亦得知姬发早令宫人拦阻探病群臣,只许姬旦、姬诵与太医院的随人进入。
见着再次出现在面前,脸色稍好的姬旦,病杨上的姬发才咧开了嘴角,这般熟悉又欣慰的笑脸如今直让姬旦心酸之至。
「诵儿,给你叔父跪下。」
姬发握住姬旦在他目光示意下递来的手掌,轻轻地捏着姬旦指尖的时候,沉声吩咐正欲悄悄离开的姬诵,殿内其它诸人亦乖觉退下。
尽管姬诵不解父亲的意思,不过他仍是听话地曲软双膝,规规炬矩地拜于姬旦脚下。
「二哥,你这是……」
姬旦打算上前搀扶姬诵,但手被姬发牵着,虽然对方并未使多大劲力,可是他却不敢挣脱亦不愿挣脱。
「磕!」姬发说着,眼望惊讶的姬旦时,浮了上些许歉意。
刹那间,姬旦明白了,他亦禁不住颤了颤,但随即握着他的手象征性地紧了紧。见着往昔里那只宽厚有力的大手如今变成这副光景,姬旦满腔的哀苦登时化为怜悯,他咬牙垂眸再次昂首的时候,双目一片澄明,清远透澈,不容逼视。
「大王放心,臣弟定当竭尽所能,好好相助太子以保我大周疆土。」姬旦木然启唇。
听着姬旦再次对他的称呼转为对君主的尊称,姬发只觉他的心被什么给狠狠地刺了一下。
他似乎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将这些事推到旦的身上,而最应该给旦的东西却吝啬地捏在手里,就连将心中真正所想的一句清晰表达之语,亦舍不得对旦说出。
读着姬发眼中的惭愧与懊悔,又瞧着跪在地面上双膝似乎开始发软的姬诵,姬旦闭了闭眼,他终是不能见着姬发用这般又是为难又是期望的眼色看着他,在这种目光的温柔逼迫下,有哪一次他没有应着姬发的要求呢?
所以,这一回亦不例外。
姬旦轻轻将手小心地从姬发掌中挣脱出来,快步上前,扶起了一脸迷惑的姬诵。
再一次,他感觉眼睛热热的,但却没有再淌下泪来。就当在卷阿山中心系姬发的那一刻开始,这便是他选择的道路,他根本没有理由埋怨任何人,亦觉没有那个资格。
仍然云淡风轻地微笑着,姬旦回头弯身,温柔地替带着满脸怜意与疼惜还有愧疚之色的姬发理了理散发,然而挺腰转过了身。
「旦,再等等,我一定会……」
姬发微弱蚊蝇的模糊语声,风过般飘进姬旦耳内,显出几分苍凉。
姬旦没有回首,他很想再次对着病人绽开笑容,但他此时已然心神交瘁,没有半分力气迫使自己那么做。
「这个东西藏于我身已久,如今该让它还与你了。」
听着姬发费力之言,姬旦总算转身,入眼,便看到病人握在手中的玉块。
豁然间明白了一切,这块在他神智不清时被人拾走的东西足已说明一切。姬旦浑身颤抖,心中伤痛难以自制。
姬发竟然一直隐而不发?他竟然眼睁睁见自己为此事伤神多年、看着自己在这无力又无望的境地里苦苦挣扎?
「对不起……」坦然罪过的王者黯然由衷道歉:「我原想以这个借口,便可许你十年之期……而彻底将……我最重视的……拥有……如今看来……」
姬旦垂泪,陡升的怒火却因姬发短短一语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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