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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汀躺了大半年,小夭用了各种药材为她调养,她身体的亏空才算勉强补足恢复,只是被挑断脚筋的脚,令她失去了行走能力。脸上身上各种大大小小的疤痕创痍也未能全部消除,看着依然有些触目惊心。
她在那天讲述了自己的遭遇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过。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也不怎么说话,大部分的时间就望着窗外的天空,有时候一望就会好半天,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某天,她向小夭要了些染着可爱小花的布,一个人剪剪缝缝,做了件小肚兜和一套漂亮的小衣服,她抚摸着这些小衣服,把它们叠的整整齐齐,放在自己的枕头边。
“璟,未汀的腿,以后都不能行走了吗?”这期间小夭翻遍医书,尝试了各种药草与炙疗,未汀的腿依旧不见起色,必竟,脚筋断了很难恢复。
每当遇到这有心无力的时候,小夭就忍不住咬牙切齿一番,狠狠地想,一个人忘恩负义就罢了,怎么可以如此狠毒,仅仅为了另娶新欢,对那个日日用心头血救了自已性命的枕边人,竟能残忍到这种程度!
看到小夭担忧的神情,璟没有说话,第二天便离开七渡外出了一趟,他去了好几天,回来后带着一块稀罕的麟筋木。
麟筋木韧如皮胶,硬如生铁,打磨起来非常耗费灵力。璟和左耳花了一个下午,才将麟筋木做成一副木腿,然后把它放到未汀脚上,璟用手聚起灵力慢慢对着木腿抹去,那双木头做的假腿就隐到了未汀的腿上。
“起来试试,”璟对末汀说:“这双假腿虽然不能和原来的一样,但至少可以让你以后能自己行走。”
末汀不敢相信似的看看璟,看看小夭,她动了动自己的脚趾头,果然,那双被废的脚也跟着动了动。
小夭和苗莆在一边看着,也跟着兴奋起来,安婆婆激动地说:“汀,慢慢起来,下床走几步给婆婆看。”
也许是还不太习惯,未汀摇摇晃晃走了几步,虽然看着有些吃力且脚步僵硬,可毕竟,那是能够自己行走了呀!
未汀呆呆地站立在那里,看看小妖、看看璟,又看看苗莆左耳与安婆婆,什么也没说,嘴角轻轻的颤动,眼睛里慢慢蓄满了泪花。
之后,她便天天去院子里练习。每天早晨,小夭才起床,推开窗就会看见她在枣树下,篱芭边来来回回地走。听见小夭的木窗推开,她就停下来,转过身对着一脸惺忪的小夭咧嘴一笑。她,已很久很久都没有这样笑过了,这让小夭觉得,她脸上的笑,犹如冬日里的太阳一样,那么美丽且可爱。
渐渐地,未汀走路越来越自如,她有时会走到小夭窗前,看见小夭在屋里写字看书,也会靠在窗边,问小夭看的什么书。
小夭便邀她进得屋来,将自己撰写的医书给她翻看,并告诉她自己收集了多少大荒之内的医方,并将如何继续去充实编纂《黄帝内经》,她告诉汀,自己每天助她康复的方法,就是得益于这些医书。
小夭叨叨地说着,未汀抬眼,见她看着医书时低垂的睫,如三月的春草与蝶,轻轻地扑闪着,而那张泛着光亮的脸,亦沐在窗外的光亮中,如镀了一层莹泽细腻的珠色,那么温婉,那么恬静,又那么可爱。
“汀,毒术与医术,原本一个是用来害人,一个是用来救人,”小夭说:“你和我,不管医和毒,只要能救世人,便是好的。”
未汀没有说什么,嘴角微微上扬,垂眉看向那些翻开摊在桌上的医书,眼睛里透出一抹星子般的光。
她拿起放在一边的大肚笑娃娃,讶然地看着,用手指摸了摸。
“这是我跟璟成亲的时候,一位朋友送的。”小夭说。
未汀用手指细细地摸着娃娃,道:“这礼物,心思好奇特。”
小夭怔了下,觉着她这话说的总有哪里奇怪,也没有多想,汀玩了会儿,便将娃娃放回到小夭旁边。
几天后,未汀走过水流湍急的溪沟,在对面的某一片树林站立良久,便蹲下身用手挖了一个坑,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那套亲手缝制的小婴儿的衣裳,垂下眸光,用手轻轻摩挲着,摩挲着。
林风吹动着她的头,零乱地在鬓边飞舞,她就像一朵被吹动翻飞的花,沉默地蹲在忽明忽暗林间光影中,久久未动。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身子向前一倾,弯下腰,轻轻地,吻了吻手中的小衣裳,将它们放在那个小小的洞中。伸出横陈疤痕的手,将松软的泥土和着新鲜的绿草,慢慢地,一下一下覆向洞里,泥土很快就掩埋了那些小衣裳,亦如湮没了她自己。
小夭把溪边摘的一束野花放到埋着小衣裳的泥土面上,眼神复杂地看着未汀的身影,小夭知道,她要离开了。
未汀站起身,看着身边的小夭笑了笑,轻轻伸手抱住了她,未汀的脸贴在小夭耳鬓边,久久地什么也没说。
小夭也抱住了她依然瘦削的身子,她们就那么站在风中,裙裾翻飞,头缠绕着拂来飞去,谁都没有说话,就像是在进行一次心照不宣的沉默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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